赵瑶君哪里管她,因为她上前了很多,已经到了王绾的桌案边。
赵瑶君将手里的漆盒递给了李城,对着王绾行了一个师礼,强颜欢笑道:“先生。”
王绾放下手里的杯子,看着自家灰头土脸的小弟子,不由感觉奇怪:“这大喜之人,各个欢声笑语,怎么独独你闷闷不乐?”
赵瑶君满心委屈:“我没有闷闷不乐啊。”
【才怪。你猜我为何不笑?难道是因为我生性不爱笑吗?】
王绾皱了皱眉:“好生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如此言行是为不佳。”
赵瑶君赶紧站好,笑道:“知道了先生,我没有闷闷不乐。大秦攻占韩国,我再快活不过的了!”
正巧此时华阳太后叫了她,赵瑶君连忙朝王绾歉意行礼后,快速向前。
她已经靠近了自己的小桌案。她的桌案上有一只线条极为简陋的小猫和小狗打架的图,那是她陪嬴政上朝百无聊赖时,用竹笔刻上去的。
李城将漆盒放在赵瑶君的桌案上。
赵瑶君走走至华阳太后那儿,还没行礼就被她搂紧了怀中,笑着问:“咱们家小宝贝,怎么不来找太祖母玩了?听王上说你拜了王绾当老师,下朝后都要去王府听课?”
赵瑶君笑着点头,自己也忍不住真诚道:“瑶君也好想太祖母的。”
华阳太后闻言,一腔的怜爱之情流露了出来,她摸了摸赵瑶君脸上的奶瞟:“哎呀,瑶君真是可爱。不似你阿父,说话硬邦邦的,不讨喜呢!”
赵瑶君看着华阳太后一脸喜爱的模样,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心里有了盘算。
【论我要是现在向太祖母告一桩阿父的黑状,我今夜做功课的事情就能混过去的可行性。】
嬴政半阖的眼帘立即掀开,他身子坐直,看向有些狡黠的小女儿,好气又好笑道:“忘了你今晚的任务了?因你不尊师道,学习懒怠,还同阿父狡辩,我罚你来写功课的,不是罚你来这窝在大母怀里撒娇的。”
华阳太后看向下方觥筹一片,欢乐无比的场景,又看瑶君可怜兮兮的眼神,忍不住道:“王上,瑶君来这写功课,是否有些不妥?”
嬴政:“哪里不妥了?她自己诚心悔过,主动说要恶补功课的,这话是她自己亲口所说,难道要说话不算话,不作数了不成?”
他说着,眼神带着压迫的看向了赵瑶君。
赵瑶君哽了一下:“”
华阳太后嗔了嬴政一眼:“我才不问你,你时常会糊弄我,我要问咱家的小瑶君。”
她慈爱的看着赵瑶君,语气温柔的询问:“瑶君,今夜乃是晚宴,便是做功课也无需此刻做的。我们都观看舞乐,只你一个人孤零零做功课,这未免对你太不好了。你若是不愿意做,太祖母同你阿父说。”
赵瑶君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嬴政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她,好似在说:敢答应一个试试。
赵瑶君哼了一声:【试试就逝世!谁怕谁呀,我服软了还不行?】
她从华阳太后怀里站了起来,笑容故作轻松:“瑶君心知此前犯了大错,需要立时改正,片刻都耽误不得。瑶君说今夜要做完功课,便不会食言的。”
她说完,朝嬴政讨好一笑,便坐回到了自己的桌案旁。
她打开桌案上的漆盒,在众人或热烈,或觉得好玩,或看好戏的眼神里,掏出来了一册纸质版的线装《商君书》,翻开《农战》篇后,又将自己的笔墨摆放整齐。
这时,嬴政轻轻看了眼李城。
李城便笑着上前一步,众臣静了下来,他嗓音大而微尖:“王上说,今夜为庆贺大秦夺得韩国,诸位大人请开怀畅饮!”
嬴政率先举杯,众臣纷纷站了起来,写作业的赵瑶君手足无措,低头狂写作业当自己不存在。
【好好好,麒麟殿我双脚已经抠出来了,接下来我扣章台宫。】
有人轻笑。
嬴政将美酒一饮而尽,对众臣道:“诸位爱卿畅饮此杯,贺我大秦先夺一国!”
诸臣应诺,将酒水一饮而尽。
嬴政倒了第二杯酒,语气里带着想念:“我大秦伐韩军士还未归家,诸君以此杯遥敬英雄!待他们归家,我们在行论功犒赏之大宴!”
众臣再饮!
嬴政喝完两杯酒后,轻轻击掌道:“好极!奏乐,起舞!上好菜!”
身着彩衣的漂亮舞姬、歌姬,与各个乐工都整齐而至。
喜悦曼妙的歌喉,欢快壮丽的舞姿,悠扬的乐声,群臣的笑声,美食的香味,赵瑶君只感觉自己心上好像被嗖嗖嗖射了几箭。
【怎么办啊,我好像被秦国君臣孤立了?怎么偏偏就我一个局外人!人类的悲喜果然不相通。呜呜呜,我日后再也不敢偷懒不学习了。】
她低头狂写作业,根本顾不上看上旁人一眼,也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大喜的日子,我做着作业,别人一定以为我在装模做样,觉得我好爱演。说不定他们心里还取笑我。】
【我太难了。下回我再也不要来晚宴上做功课了,这简直不是人干的!】
嬴政端酒抬眼,不知瞧了她多久。待听到赵瑶君这心声,忍不住和下方的王绾对视一眼,两人哑然而笑。
华阳太后看在眼里,轻声叹气:“王上,悠着些吧。”
嬴政点头,因成功教了一回顽劣的小女儿,他笑容里有些很浅的得意快活:“大母放心,政有分寸的。”
华阳太后看了眼浑身坐得僵直,头快恨不得低到桌案里,缩小存在感的赵瑶君,不由好笑的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