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琛正回忆着当时的盛况,旁边的蒙惟突然故意用胳膊肘捅了他两下,“你男人来了。”他欠欠儿地朝谢庭阙方向努努嘴。
“看见了,我没瞎。”
“你居然都不反驳我,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害臊了。”蒙惟惊讶道。
卫琛皱眉朝他翻了个白眼,“那你要我如何?娇羞掩面,再用粉拳锤你胸口?”
蒙惟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不由打了个寒噤,奇道:“他都结业了,还来干嘛,难道说是来找你的?”
“和我可没关系。”卫琛最近因为卫青阳和贺叶新的连番吓唬,躲他都来不及呢,两人已经有时日没见了。
卫琛嘴上虽撇清关系,头却像不受控制一般,三番五次状似不经意地往那儿转。直到监官叫他的考号了,他才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来。
那几人和前面考完没走的站在一起,都围在边上看其他人考试。别人射中靶心了就为其喝彩,出丑了就放声大笑,气氛被他们烘托得热闹非常。
卫琛原本随意放松的姿态,在那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也渐渐变得僵硬紧张起来。
他像走军步一样走到马前,没玩什么花招,规规矩矩地拽紧缰绳,踩稳脚镫,翻身上马,大宛马宽厚的马背将卫琛的腰衬得极细。
他双腿轻夹马腹,马儿就如闪电般蹿了出去,行云流水地越过障碍,来到靶前。卫琛臂力不行,只好放慢速度,吸气努力拉个满弓,一箭射出,箭软软刺在靶上,看着摇摇欲坠。
人群一阵吵闹,卫琛以为是在嘲笑自己,瞬间涨红了脸,愈发没了底气,不自信导致他动作变形,成绩也越来越不好。脚旁忽然有一道粉红色的影子闪过,卫琛还没来得及细想那是什么,就听马儿嘶叫了一声,发了狂不管不顾地往前跑。
卫琛心里叫苦不迭,脑子来不及想任何事,只敢握紧了缰绳,争取自己不被颠下来。若是这时候不甚摔下去,怕是接下来就是别人给他过清明节了。
“手给我!”卫琛听见旁边有人喊道。
他极力扭头看去,就见谢庭阙的马与他挤在一起,不过再厉害的千里良驹也跑不过发疯的马,故而两人之间始终差了半匹马的距离。
卫琛看见谢庭阙,心神稳定了一点,他极信任地松开一只手,拉住了谢庭阙。只是谢庭阙低估了两尺距离带来的难度,于是在接住卫琛之后,两人齐齐跌下马去,滚成一团。
这时候,纵使谢庭阙身手再好,也无济于事,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将卫琛的身体一托,自己给他当了人肉垫子。跌下马后,两人不停翻滚,终于在撞到一颗树以后停了下来。
等后面救人的人赶上来将他们扶起来,卫琛倒是没什么事,只受了一点儿皮外伤。谢庭阙可就惨了,蒙惟要去扶他,却被他一下子拂开手,他满头冷汗,道:“别动我,我的腿应该折了。”
好在国子监早有准备,就怕在武校场上学生们跑马的时候出什么岔子,所以凡是出外场的课,治跌打损伤的大夫一直在旁边候着呢。
那大夫现场给谢庭阙正了腿骨,然后用两块木板固定住了他的腿。就在缠纱布的时候,一个粉红身影凑过来舔谢庭阙撑在地的手上的汗珠,卫琛这才看清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大闹国子监。
只见不知是打哪来了一群粉红猪仔,乱拱乱跑,既惊了马,又扰了人。
反应过来的助教,忙去逮那些猪。可这陡然获得了自由的猪们,岂是你说抓就抓的。只见一头稍壮些的,左一扭头,右一摆腚,连过三人,直直就朝着监考席去了。
它到了几人前,微微一愣,许是看着王监官人高马大不太好惹,扭脸就朝着李监官拱去。
可怜年纪不小的李监官,身手不似年轻人那般敏捷,张皇间就被那猪拱了。肥头大耳的猪拱在李监官胯下,驮起他就跑了起来,李监官在那猪背上颠得五迷三道,眼见就要跌下,关键时刻还是蒙惟疾步跟了上去,将人扶住。
这李监官平日里就没少公报私仇,体罚过的监生更是成千累万,就连贺叶新这样的也难逃其魔手。此番出了这么大的洋相,周围的监生们直笑得前仰后翻,笑声都将武场周围香樟树上的鸟儿惊飞了。
卫琛几人盯着舔汗滴的猪不敢说话,两名助教迂回包抄,悄悄摸了过来,猛地扑到那头猪身上。卫琛从来没见过这么灵活的猪,只见它一歪屁股,就将一人摔出去,然后自己嚎喊着找同伴会和去了。
其实现在真不是一个适合笑的场面,但他就是忍不住,憋得耳朵都红了。谢庭阙无奈望天,“想笑就笑吧,不用顾及我。”
卫琛捧腹笑完直起身,拽着谢庭阙的袖子擦擦眼泪(因为蒙惟不爱干净,武服总被他穿得脏兮兮的),荒诞又离奇的一天随着谢庭阙被人用板子抬回家,落下帷幕。
等卫琛回到家时,崔氏听说了今天的事,当时险些就晕了过去,一阵阵后怕。
“你们国子监怎么搞的,武校场上为什么会有猪,等你爹回来我一定要叫他上折子弹劾张月泉!”
卫琛的父亲卫言武年后已升迁至左都御史,为天子耳目,是一众言官之首,必要时可风闻奏事且言官不可被革职。
等卫言武散衙回家,听说了这件事,也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稍微一细想就知道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太医署拿来实操的猪仔,用完以后一般都是着人运去荒山填埋。可是不懂医的运送之人,瞧着这活蹦乱跳的猪,只觉可惜,开始先是偷点回家享用,逐渐便开始不满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