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道理,我敬你,杜总。我干了,你随意。”杜秋含笑点头,也把酒一饮而尽。
自此之后,虽然面上不显,邱松涛私底下是对她感恩戴德的。杜秋对他也愈发客气。先前闹翻无非是他自恃身份,对她指手画脚的,在他得势时去求和,着实显得低声下气,也不受尊敬。可等他势头低下来再伸手,也算是雪中送炭了。她暗笑,到底还是驯马的办法管用,鞭子不抽不行。
邱松涛一倒戈,公司里的事,她处理起来也就得心应手了。开会时她也放松许多,不时说几个笑话。下面职员见了,也大松一口气,放心跟她做事就好。她先前只穿素色衣服,春暖花开,打扮倒也跟着艳丽起来。
这天她穿一件荡领的灰蓝色连衣裙,又把头发卷过,王秘书一见她也微笑,道:“您今天气色真好。”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有道理的。她又去医院里找顾医生复诊,情况不上次好了许多。对她来说,没变化就是最好的变化。
“上次让你多放松,看来你还是听进去了。要是能保持这个状态,半年以后应该不用担心了,基本不会癌变。”小顾医生顿了顿,然后就笑。典型的医生做派。许多问题医生是不在意的,但就怕病人害羞。她问道:“最近性生活规律吗?”
“还行吧。”
“大概一周几次啊?”
杜秋舔了舔嘴唇,笑着比了个数。顾医生又笑了,这次完全是出于女人的角度,道:“挺好的,就是要提醒你一下,避孕最好让男方注意,你不要吃避孕药。不管是长效还是短效,都是有激素的。”
杜秋点头。习惯使然,她过去一向是双重避孕的,就怕男方别有所图,耍花招拿她当金矿。但叶春彦还是可信的,她也从包里拿出避孕药,换上维生素片。
她现在去找叶春彦,时间倒也固定下来,通常是晚上九点。这时候他的店里多半也没什么客人了,要是不见人来,索性提早把店关了。他们并肩走着,沿着附近的几条街散步。其实天早就黑了,店也关了大半,黑洞洞一片,并没什么可逛的。他们却只顾盯着彼此的脸聊天,觉得这样的宁静的夜晚很喜人。
他们都聊一些小事,像是杜秋喜欢看话剧,但多是经典剧目,易卜生的几部。她请叶春彦一起去看,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有票的。
起先叶春彦不牵她的手,后来一次不小心碰上了,又觉得凉。之后就总是握着她的手,到分手时,再松开,已经捂暖了。又有一次,在路灯下面,他带着一丝微笑道:“其实你过来过来,不用特地还补个妆。”
杜秋道:“你想多了,我在公司也化妆了,不是特地为你打扮。”
“你在公司办公,一般会戴眼镜的,鼻梁上会让眼镜夹鼻压出粉印子的。你每次过来就没有,口红也在,一看就是补妆的。真当我看不出来啊。”他抬起眼睛看她,笑着倒也不是很得意。
她假装是路灯太亮,略别过脸去,笑道:“我在意你也不好,你这人真是麻烦。”
“是挺麻烦的。”他也笑笑,低头踩脚边的一片落叶,“现在几点了?”
“再过十多分钟就十点了。”
“那不早了,时间过得很快。”
“确实不早了,你女儿一个人在家也不安全。回去吧。”她略微感到遗憾,又惊讶于他们相处时的平淡,只是慢条斯理走了一个钟头,说很琐碎的话,却能飘荡出喜悦,像是风中若无若无的花香。
他们在路灯下站定,先告别,还拖拖拉拉说了一会儿话。她疑心这时候该有个吻,可开不了口问他,又有些窘。要是吻得太久,唯恐有人经过,好像她这样的年纪和身份已经不适宜太正式的罗曼蒂克。
“那我先走了。”叶春彦面无表情向她点了点头,道:“你脸上沾了点脏东西。”她一慌,急急拿手去蹭,让他帮着指清楚位置。他凑过去看,食指在她面颊上点了点,道:“别乱动。”眼睛一眨,就飞快地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骗你的,别擦了。”
他好像自己也为这点狡猾而害羞,抿了抿嘴,飞快地跑了,一路把街边的落叶踩得咔咔作响。白天刚下过雨,地上有极浅的水洼,路灯的反光格外明亮。她想让他小心些别踩进水里,叫了他的名字。
他一回身,恰巧一脚踩在水里,裤管上溅了点水渍,也不以为然,只是挥手向她道别,“我忘了说再见了。再见。”
“再见。明天见。”她微笑颔首,望见风吹起他的一缕头发,忽然明白生活的喜悦便是在太阳升起时还有可期待的人和事。好像是因为这个夜晚格外黑暗,显得两旁的街灯异常明亮,他在这样的灯下慢慢走远,她目送着,生出一种前路坦荡光明的错觉。
他跑到拐角去,又想到了什么,飞快折返回来,到她面前,笑道:“又见面了,忘记问你了,和我在一起高兴吗?”
“很高兴。”
“那就好,我一直想做一些让你快乐的事,哪怕只有一刻。”
“那我要做什么呢?”
“就这么一直这么看着我吧。我喜欢看你为我微笑。”他慢慢朝后退,一面挥手。风又把他的长发吹起来,散落在面颊旁,“再见,这次是真的走了。明天见。”
5春彦,你的鸡跳楼了
到礼拜天,叶春彦闭店休息,汤君又去上兴趣班,时间倒是宽裕些。上课的事倒不是他强求的,是她看到爸爸会拉小提琴,也坚持要学。他起先给她上的是培训班,后来嫌班里教得不好,就找了个音乐学院退休教师,去他家里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