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程韫双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问:“我怎么听房东说隔壁住进来了?”
“哦,你说这个呀。”陆季珩想了想,“他上周末回来办了些手续,估计是顺道放了点行李过去吧,不过这周又飞出去了,说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外头,好像还挺重要的。”
话音刚落,程韫双眸光一顿,她记得上周末谢闻黎在北山路拍广告,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学校里。
“那天雨下得可大了,他当天来当天走,航班居然没有延误。”陆季珩说着,想到开学的事,问,“你后面有没有时间?这学期博士生的实践课,我想请一些企业家过来,做几次实务讲座。”
这样的对话自打程韫双毕业起,每年都要发生一次。
通海大学历来注重成果落地,提倡学生在选择科研课题时更多考虑研究选题的现实针对性,所以每年都会设置一门实践课,请校友或是业界知名人士来校宣讲。
一来方便学生了解专业的现实状况与行业未来走向,二来也是一种双向选择,无形中构建起校企之间的就业通道。
作为通海大学的知名校友、通海市年轻有为的企业家、陆季珩的得意门生,程韫双自然在受邀之列。
她估摸着回国后,学校应该开始上课了,于是暂时和老师定下了实践周的第二节课。
“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师弟叫什么呢?”程韫双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先前听说是加拿大籍?”
陆季珩一头雾水:“没有啊,你听谁说的?人家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只不过高中转出去了,最近才转回来。”
“而且和你一个高中呢。”他“嘿嘿”笑了两声,大概也是染上了给人做媒的瘾,“简历里我就记得这个,名字叫谢闻黎,你以前认识吗?”
程韫双轻笑:“同名同姓的人海了去了,下次见面就知道了。”
两人天南地北侃大山似的唠了一会儿,陆季珩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学期前的教学研讨会要开,匆匆挂了电话,风风火火地去了会议室。
雷克雅未克此时已是深夜,程韫双关掉手机,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眠。
漆黑的房间里,她出神地盯着天花板,脑海中关于谢闻黎的线索缠结成一团乱麻。
程韫双隐约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骗局,至于欺骗她的人具体是哪一个,亦或是二者兼有,她还说不清。
无论是谢闻黎,还是谢明虞,能够将身份捂得这么严实、档案处理得如此干净,足见他们背后的势力非同一般。
而欧德疗养院又主攻精神类疾病,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个传统意义上的精神病人,而这种病症随时有可能威胁到程氏的股价,说不定程家也会把她藏起来。
碎片式的信息迷雾般将她的理智湮没,眼皮渐渐沉重,程韫双终于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沉入了冰岛的寂夜。
第二天果然没能准时起床。
在按掉最后一个闹钟后,她挣扎着掀开被子,走到门边,把门外整装待发的温玉津放进来。
“我就知道你起不来。”温玉津摸了摸草帽的帽檐,说,“还好我早有准备,特意让你提前一个小时定闹钟。”
程韫双捏了捏眉心,她就说呢,谁家好人五点就得起床赶早集,完全不符合她对北欧慵懒松弛生活节奏的刻板印象。
“没睡好么?”温玉津凑到近前,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的脸,语气不由流露出几分惋惜,“多好看的一张脸,就是怎么我瞧着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多大的人了,还熬夜呢。”她催着程韫双换衣服,“我到外面等你,赶快哦——”
程韫双无奈地笑了笑,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一套休闲装换上,踩着板鞋跟在温女士身后出了门。
早集离小洋楼不远,离家前,程韫双匆匆瞥了眼白天的院子,和她想象中的模样差不多,种满了花花草草。
清晨的阳光似乎无法穿透沁了一夜的凉气,薄雾笼罩在小镇上空,仿佛夜色徘徊于此间,尚未离去。
集市上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程韫双又和温玉津走散了,母女俩一脉相承地走路时容易开小差,她随着人潮涌到不知道那片区域,入目一片花海。
淡蓝鸢尾甚至比盛放的玫瑰,更早一步闯入她的视野。
程韫双捻了捻指尖,打算挑几支回去养起来,刚伸出手,便与斜刺伸过来的另一只手碰到了一起。
她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望过去,一张分外熟悉的面孔,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落进了她的眸中。
可露丽
“抱歉。”男生脱口而出一句中文道歉。
他收回手,偏过头,目光自上而下,顺着阳光倾落的方向,恰与身侧人视线交错。
程韫双迅速扫了他一眼,旋即别过脸,没有回应。
但,即使只有匆匆的一个照面,线条流畅的五官、轮廓分明的骨相却依然肆无忌惮地侵入脑海,与另一张脸缓缓重合。
尤其是那双眼头略向内勾、而眼尾天然微垂的狗狗眼,更是如出一辙。
花店老板盯着两人来来回回地看了一圈,最终朝向那位冷着脸的女士,询问她是否需要购买花束。
程韫双点点头,拈了几支鸢尾递过去,淡声说:“麻烦包起来,谢谢。”
老板手脚麻利地把花包好,收了钱,转而笑眯眯地问她身旁的男生要不要买花。
程韫双对此漠不关心,抱起自己的一小扎鸢尾,转身迈入人群。
刚伸出一只脚,就被人推着肩膀压回花店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