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觳觫连连的红藤君。
他似乎变得尊贵了。
可他的心却空得厉害。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十六岁时,他成了周西英亲信的那晚,被他带着出入了风月场。酒兴大作的周西英在将怀中浓妆艳抹的女子压进榻中时,伸手指向他,要他挑也一个女子带回屋行欢。
他便毕恭毕敬地应了,挑了,做了。
那夜过后,再见到小郡主,他仍是如往常那般、事无钜细地将发生过的事一一告诉了她。
可小郡主眼睛里的光,却忽地怔了一个瞬间。
但下一秒,她就满脸好奇地开始问他好不好玩、是什么感觉。
他对这种事时,是不知羞耻的。
他生于柳陌花衢。出现在那里的每个男人只为寻欢作乐,住在那里的每个女人都人尽可夫。
放荡的莺声燕语,赤、裸的交叠男女,这就是他生长的地方,没有人告诉他,云雨巫山、塌上之事,原来不能轻易去做,原来,不堪于言。
因此,小郡主问,他便答。
见小郡主听得意兴盎然,他便如以往一样,努力地说,想要讨她的喜欢。
那时的她,睁着明亮的圆眼睛,坐在攀援着大片玫瑰的花篱旁,松开正往他黑发间插着鲜红刺玫的手,兴致勃勃地边听边问,同问他“人就算被生剖出了心脏,竟也不会立刻死吗?”时的好奇神情一模一样。
一点征兆都没有,就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当时的吴红藤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朵没有戴到他发上的玫瑰,永远不会被戴上了。
等过去后,再回想起来,后知后觉地,从他说出他于妓馆过夜的那一刻开始,小郡主就再也没有碰过他。
“下月十五,是我的冠礼。”
吴红藤看着榻上的扶光。
她的手正抚摸着怀中的白猫,指尖在它的长毛间缠绕。
那双手,曾经也抚摸过他披下的头发——“你的头发还是不够好看,得让哑奴多给你加些补品才行。”
“我想……”
因为太过想要,那种强烈的、卑微的希冀,令他喉间发紧,几乎难以出声。
“想向您,求一个字。”
即便到了现在,他还是想要。
他想要她与众不同的对待,想要用一切证明他没有被抛弃。
想得发疯。
抱猫的小贵人抬起眼睛,似乎不解又吃惊。
随后,她笑着开了口,声音端庄又柔美,挑不出丁点的不妥:“表哥的字,我怎么好取?”
吴红藤凤目中希冀的光,陡然地黯了下去。
当年,发现小郡主不再碰他以后,他慌得想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知所措到了极点,只能更拚命将那些也许对她还新奇着的消息或东西带给她,只求她愿意多看他一眼。
起初,这些招数还有用,可随着小郡主长大,他能带给她的新鲜东西越来越少。
她能想起他、走进他院子的次数,也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