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至少跳下去的一瞬间,他是自由的。
“我妈打算带我到b市的肿瘤科医院治疗。”在第二簇仙女棒熄灭的时候,周以鹿看着我的眼睛说。
b市不但有他爸爸,还有全国排名前三的肿瘤科医院。
我愣了愣,笑着说:“那挺好的,那里的环境和治疗方法一定比这里更好,你应该去。”
“可是我舍不得你。”周以鹿说,“去了那里之后,我就没办法陪着你了。而且,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回不来了……”
我同样也舍不得他,可是我不能说出这句话,我必须鼓励他积极地面对这件事:“我们还可以微信聊天呀,再说,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你不用为我担心,你应该为自己着想,去到那里,你能得到最好的治疗,求你一定不要放弃自己!”
他没有说话,低着头又点燃了一簇仙女棒。
“什么时候出发?”我问他。
“后天。”他说。
“那没什么时间了……”
“我想再去一次东边的码头。”周以鹿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我也想去。
我们从“禁止入内”的牌子下面钻了进去。用周以鹿的话来说,这感觉就好像以前逃课去网吧那么刺激。
我们以前常坐的凳子上布满了灰尘和落叶,我从背包里摸出纸巾擦了擦。
然后我们坐在那里看日落。
落日的余晖笼罩着大地,紫红色的晚霞预示着明天将会是个好天气。
“现在你还抑郁吗?”周以鹿问我。
“偶尔,”我说,“但是我再也不会寻死了。”
现在我要为我自己而活。
周以鹿开始咳嗽,我伸出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肩膀:“冷吗?”
“不冷。”周以鹿清了清嗓子。
“等你病好了,我们去坐船怎么样?”我望着远方的夕阳,我第一次觉得夕阳那么美,“去海边坐船,然后去北方看雪,完成我另外的两个愿望。”
“然后呢?”周以鹿问。
“然后咱俩继续活着。”我说。
周以鹿嗤的一声笑出来:“就你跟我吗?”
“对,”我说,“就我们俩,换一个人都不行。”
周以鹿出发去b市的那天,我和余小波到车站送他。
离发车还有半个小时,我和周以鹿、余小波坐在一起,周妈妈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和周上坐在一起。
“妈,去到那里,记得给我打电话。”周上吩咐道,“还有,照顾好小鹿。”
“我知道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整天熬夜加班。”周妈妈反过来嘱咐大儿子。
“去到那里给我发微信,”我也学着周妈妈的语气,对周以鹿说,“还有,要听医生的话,不要任性。”
“知道了,你也是,伤心或生气的时候你就找个什么东西出气,不要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周以鹿嘱咐我。
我朝他伸出双手,他皱皱眉问我:“干什么?”
“来个拥抱吧。”我说。
周以鹿面露尴尬,但还是上前拥抱了我。
“我也要我也要!”余小波撅起嘴巴说。
“滚边去!”周以鹿瞪他一眼。
“等我好了,我再带你去我们学校逛逛怎么样?”他对我说。
“好,”我说,“一言为定。”
“到时候你要抓紧我的手,我们学校很大,我怕你走丢了我找不到你。”
“好。”我伸出小拇指,和他拉了钩,还盖了印。
这时,大屏幕显示列车已经进站,周妈妈站起身,给周以鹿检查了氧气管之后,带着他向我们道别。
“林雪如,”周以鹿忽然叫住我,“还没跟我说拜拜呢。”
我微微一笑,眼角却湿润了,冲他挥挥手:“拜拜。”
因为我相信,只要活着,终有一日我们还会再相见,到那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