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一切都不会有了,家不再意味着温馨,反倒像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除非除非什么呢?安然原谅他?
终于,像下定了决心,他抬手按上去,指纹锁滴一声,门开了。
他推开门,提着行礼走进房间,接着轻轻合上门,把过道浓重的黑暗关在外面。
安然坐在沙发上,在剪什么,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我回来了。”他说,声音无力得像风中的蛛丝。
安然没理他。
“你在剪什么?”
“我们的婚纱照。”安然淡淡地说,“坐。”
她指了指茶几侧面的一张单人沙发椅。
“好好的照片剪它做什么。”辰时走过去,绝望地坐下。他想,安然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呢?唐里程告诉了文美,文美告诉了安然?那我只要不承认就行了。她现在只是猜测,没有亲眼所见,也不可能有直接的证据。
可是她在剪照片——他们的婚纱照,那么安然一定是确切地知道了他和徐蓉蓉的事。难道徐蓉蓉找她了?从他手机里得到了安然的电话号码?
“辰时,我们在一起十六年,我以为我们会白头到老的,真遗憾啊。”
挂在床头的大幅婚纱照此刻变成了扑克牌大小,她左手捏着照片的一角,右手操作剪刀剪成大小均匀的细丝,那些细丝直接落进她脚底下放着的垃圾桶里。
辰子睿睡了后,她就坐在这里剪照片,剪啊剪,四个多钟头的时间,她竟然感觉不到手酸。
这下好了,终于要完工了。
“安然,你听我说”辰时心里酸涩,他顿住了,似乎想更好地组织语言,“我只爱你,我这辈子只爱过你。”
对峙,争辩,解释统统都不需要。
安然打开手机,调出照片放在辰时面前,一张一张地移动,语速缓慢但肯定,“你也爱她。或者说,你迷恋她。”
辰时脑袋轰然炸开,脸色变得雪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羞愧得无地自容。同时,对徐蓉蓉的愤怒令他眼睛喷火,面容扭曲。
“钱钟书说:我见到她之前,从未想过要结婚;我娶了她几十年,从未后悔娶她;也未想过要娶别的女人。”安然的声音有丝哽咽,她停住,深深地缓慢地呼吸了一下继续说,“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个也是这样的感情。显然我错了。”
“安然,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他紧张地说,“我会和她断得干干净净。”
“她知道你有妻子有孩子吗?”
“知道。”
“那你们两个蛇鼠一窝,同样无耻。”
“她主动的,她太热烈了,我没有抵挡住。”
安然神经质地嗤笑了一下,像听见了一个很好听的笑话,但很快,她神情重新变得沉郁,优雅地松手,最后一根照片的细丝飘飘然地落进垃圾桶,她把剪刀放到茶几上,无比认真地看着辰时轻声说,“是有那么一类人,会恃美行凶,不仅仅是女人,也有男人,对爱没有道德感,眼里只看见自己出众的外貌,也非常懂得利用上天赐予他们的优势。他们会把爱情利用到极致,以便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金钱,地位,事业,权力,随心所欲的生活——可是,辰时,无论是她主动,还是你主动,对我来说,结果是一样的。”
她的表情凝重,然而声音却是空洞的。
她站起身去了厨房,冲出两杯香气四溢的绿茶,放在餐桌上,拉出来一把椅子坐着。
辰时跟了过去,坐在餐桌的另一边说,“我不是要为自己开脱,我该死,我不是人,但是安然,人犯了法也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辰时,我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你。这几天,我就像一只发疯的鬼,真正的鬼见到我,也会被我吓一跳。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在婚外品尝你所谓的甜美爱情时,带给我的却是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痛苦。我永远都不会舍得伤害你,可是你怎么舍得伤害我?”安然的眼泪流下来,“辰时,你把一个世界上百分百信任你的人亲手杀死了。”
她语气平和,没有质问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辰时的眼泪也痛苦地流了出来。
是五月晴朗的天气,夜晚清凉温暖。
“如果你能原谅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辰时急切道,接着他用一种更诚挚的语气又强调了一遍,“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安然。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他无与伦比的真诚感动了自己,他希望也能打动安然,让她相信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们有感情基础,又有孩子,完全可以重建关系。在将来,他会尽他所能弥补安然,女人容易包容和妥协,最终,他们又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安然对辰时的话充耳不闻,她双手抱住白色的茶杯,盯着透亮色的茶水沉思着说,“每个人都有欲望。人类的欲望在本质上是相通的。我不能理解的是,我能够控制自己的欲望,你为什么不能。和你一起后,我的眼里只看见你,我的心里只有你,其它男人无论他多么英俊,资产多么丰厚,多么富有魅力,我都不会多给他一个眼神,为什么你不能呢?这么多年来,我们陪伴彼此,我们是彼此的依靠和支撑,却还是抵不过年轻女子的一个笑。真讽刺。
我在尽力让我们的生活过得有趣,旅行,博物馆,图书馆,画展,海边,攀岩,爬山,周末游玩都是我在安排,我总会征求你的意见,而你极少给出建议。你本应该向内寻找生活的意义和乐趣,你本应该把我和子睿放在最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