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感情到了极致,她自己都分不清。
自从重离消失洞中,和通极堂相连的铁索桥也跟着不见。这几日无人提及这一细节,是以栖真走到吊桥口还有微讶。但如今她身负法术,过去不是问题。
曾经她放不开,骂风宿恒画什么不好,满脑子黄色废料。
可自得知这男人靠着画她,硬生生将自己画成“画圣”后,对承载其情窦初开的几屋画像,栖真便心生向往。若非几年禁闭,早让风宿恒带她去看。
所以凡心昨日说漏嘴时她心动不已,打定主意婚礼前定要进洞一观。兴许看完,今晚洞房花烛夜还能嘲一嘲风宿恒,添点夫妻情趣。
栖真抱着这样的念想,咬唇窃笑,步进洞中。
这些天应该没人顾得上整饬回真洞,一眼望去,洞内还维持浓重的生活痕迹。
浅淡天光自天窗洒下,照亮洞中错落的桌椅、书柜、床榻和必备的生活用品。所有家什都是平头百姓府上土款,除去一张雕花栖木椅——那是她在花千树的坐椅。
栖真听风宿恒说过几回住在洞里,直到此刻亲见,他过往五年的生活才鲜活起来,让她切身体会到这些年他过得究竟是怎样的少而陋,连最初的花千树都比这里瞧上去像样。
“好不容易可以造房子,还不让你住好些,我过不去。”
“寒门陋室配得起我的公主?”
言犹在耳,看着眼前陋室,栖真只觉心酸。
摸着书桌,任晨光在指尖缕缕,眼泪再次决堤。
阿畅啊阿畅,你是全副心神不在,才对容身处毫不上心?还是你实在太上心,为着那日受吞噬者掌控把我扔进穿梭仪,便存心用苦行僧般的生活惩罚自己?
以她对风宿恒的了解,更像后者。
整整五年!他能脱口一千八百二十五天……就是这样一箪食一瓢饮的一千八百二十五天吗?
斯为泰山而不骄,为了她,风宿恒是不是把自己放得太低?
想到这里,心被刺痛,如泡黄连,栖真泪水横流,为自己爱人痛极。
可她霍然伸手,慌张抹泪。对已然发生的事她无能为力,但至少她得给风宿恒一位完美的新娘,真不想他今日揭开红盖,看到的是她哭肿的眼。
别哭,栖真,没事!一切都过去了!把一切都给他,今后只做一件事,就是爱他,爱他,更爱他!
栖真大口喘气,转眼去看洞壁的画,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
还真是满洞的她!
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看书的、写字的、品茶的;笑着的、哭着的、气着的……栖真破涕为笑,这人是把脑里所有的她都画出来吗?
回真洞很大,放眼望去,视野上中下全挂着画,更别提洞底堆满的卷轴……没时间展开看,栖真都知画中主角必然是她。
站在无数个自己间环视,她来不及去观赏每幅画的精妙处,来不及像适才见到家什般伤感激动,她只是不合时宜的,又确确实实地,自脚底升起一股惊悚感。
这里到底有多少画?
迫切想知道答案,纵使那答案一时半会儿不可能精确,栖真还是鬼使神差般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