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醒了,太好了,我以为,我以为……”丫鬟抹着眼泪。
那夫人没有责怪下人的意思,反而温柔安慰。
“那个,夫人,你现在最好去一趟医院。”我道,“你应该,是肺上有很严重的问题吧。”
那夫人一愣:“小姐是医生吗?”
“是的。”我道,想着事情解决了,正要和张海楼两人离开。
丫鬟开口求道:“这位小姐,您好人做到底,陪我们回府一趟吧!”
那夫人立马呵斥道:“春桃,你怎么可以随便使唤别人。”
被唤作春桃的丫鬟带着哭腔:“夫人您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又没有带多的下人,万一又晕过去了,我可怎么办呀……”说着又哭了起来。
其实我对这夫人的印象很好,想来是既有涵养和气度的女子,看穿着应该很富裕,身边却只跟了个丫鬟,连车都没有,不会是小妾吧?
于是我道:“你们家离这里很远吗?”
“不远不远。”春桃见我心软,赶紧道,“就在南面临街的红府,我家老爷很大方,一定会重谢三位的。”
“红府?”在长沙有红姓的,只有二月红了,我看向那夫人,“您是,红夫人吗?”
红夫人没有像样的名字,她叫丫头,那是她爹从小叫大的称呼,小时候和父亲在街上卖面糊口,与二月红算青梅竹马。后来丫头的爹染了肺痨去世,旧时候的女子一旦没了男人,没了家,就只能沦落风尘。
二月红凭一己之力赎下丫头,两人结为夫妻,恩爱非常,在长沙也是一段佳话。
春桃喜极而泣:“小姐认得我家夫人,那太好了,这位就是红夫人!”
如果眼前的女子是旁人,我还得考虑一下,既然这么巧,那我自然责无旁贷。
黄包车师傅将红夫人拉到张启山给我的车前,春桃多给了几个银元答谢,就扶着自家夫人下了车。
红夫人一看车牌,有些惊讶:“三位是佛爷府上的?”
春桃一听“佛爷”,对我们更放心了,赶紧将红夫人搀上后车厢。
轿车坐不了那么多人,我看着张小鱼,张小鱼看着我,显然明白我的意思,有些为难道:“佛爷说了……”
我直接取了车钥匙给张海楼让他开车,对张小鱼道:“辛苦你告诉佛爷一声,我们要把二爷的夫人送回去。”
张小鱼站在路边,目送车屁股渐行渐远。
张海侠坐在副驾上,回头看我一眼,车上有外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对我笑了笑,应该能猜到这位夫人的身份不一般。
春桃指挥着张海楼,很快就到了红府,门庭宽大高耸,与张启山的府邸不同,二月红的住宅是相当古朴的庭院式楼阁。
很快就有下人从门内出来,将红夫人扶了进去。
我也跟着下车,抬头欣赏着红府的大门,两边的石狮子踩着石头圆球,我轻轻敲了两下,就是普通的石头。
我对二月红还是很有兴趣,张日山没少提到这个人,说他不止身怀下斗的技艺,唱腔更是绝妙,还是个美貌男子,我是很想一见的。
但就这样贸然入内,好像也不合适,仆人都护着红夫人走了,连个接待都没有,门也关上了。
张海楼还没熄火,问我道:“继续逛街不?”
我道:“刚才那位夫人,就是以后需要鹿活草的人。”
张海楼眼前一亮:“看着病的不轻啊,那草对她还有用么?”
我遗憾地摇摇头。
张海侠对我道:“先上车吧,他们应该是没空招呼我们了,那夫人认识这辆车,日后必然会再邀请。”
正说着,春桃小跑着从门里出来,见我们还在,喜道:“小姐还没离开,太好了,我家老爷想要当面答谢,三位恩人快进屋吧!”
二月红
管家将我们带到前厅,二月红已在半道恭迎,那是个相当俊雅的青年,阴柔的面相透着男子才会有的硬朗,他已从春桃口中知道事情经过,我们刚一站定,二月红便抱拳作揖。
“多谢三位将我夫人送回,在下二月红,恩人里面请。”
张海楼过惯了不羁的生活,来了长沙被人点头哈腰的,竟然一点儿都不适应,不由得感叹自己果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反观张海侠就很自如,天生少爷的命。
我对二月红的记忆,只有他唱戏的动人,和对自家夫人的专情,在这个旧社会,男人三妻四妾太正常了,他又是大户人家的老爷,去世前再无续弦,实在很可贵。
“其实只是举手之劳。”我对二月红道,小时候,我听他故事,叫他二爷爷,如今在我面前的,就是个跟张海楼和张海侠差不多的青年,我一时间也很难进入状态。
要不是对他好奇,我肯定早走了。
仆人倒了三杯茶,是上好的毛尖,张海侠细细品味,他和张海楼不同,后者喜欢洋人的咖啡和酒,他喜欢茶。
“三位,也姓张么?”二月红道,他观察我们三人,最终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是佛爷的门客?”
我谨慎措辞:“算是……还没被佛爷认证,但已经住在他家的,有待考察的亲戚。”
二月红笑了一下:“姑娘说笑了,之前便听说佛爷府上来了客人,想必就是三位了,幸好夫人有幸蒙三位帮助。”
面对客气又有诚意的权贵,张海楼也只能正襟危坐,他看得出来,对方是真心言谢,说明对自己的夫人相当重视,可这么重视,却不陪着逛街,还是比自己差了一些。
要是他的夫人身体不适,绝不会让对方落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