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邪魔以除被阴气侵体的居民救得也差不多了,四大家族便前来与冷寒渊交涉,说他们先行一步,劳烦仙人照料一番这里的百姓。
冷寒渊当然义不容辞,他虽是被废了修为的仙,且双眼也瞧不见,穿的也朴实无华与平常的散修道士无甚区别,但稍微有点道行的人都能感觉得出来他是上清界下到凡间的仙,虽不清楚到底遭遇了什么沦落到这步田地,但对他是无比的尊敬。
送走四大家族后,冷寒渊便白天煎药帮居民驱走体内阴气,夜晚背着仙剑一气去到鹿山消灭漏网的走尸与魔化的麋鹿。
这天与往常一样,只不过是雪下的很小,只有头皮屑那么大,扑簌簌的拍打着他的脸,冷寒渊穿上他的藏青色阴阳道袍,束了子午檀香木簪,裹了件半旧不新的花布丁大氅,穿上他邋里邋遢的漏洞夹棉青丝履,提了盏小油灯,一气用灵力感知着周围的阴魔气息在前面引路,冷寒渊则慢吞吞的眯着眼睛跟在后头。
快穿53
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瞎子,其实提不提油灯都无所谓,反正他又看不见,但是很有意思的是他是个卖油灯的道士,他行走江湖这些年来全靠卖油灯来填饱肚子。
他总是在夜晚提着一站小油灯在山林里慢吞吞的行走,倘若碰见魔物害人便替天行道,救下行人后会不冷不热的询问一句:“天黑路滑,归家路险,贫道的油灯十文钱一盏,买还是不买?”
“买买买。”
行人一瞧他那通体闪着荧光的仙剑便钦佩的五体投地,将他背上挂着的油灯全部轻手轻脚的取下来,给钱后宝贝般的拿回家供着,驱邪避灾,延年益寿!
冷寒渊想说的是那只是在普通不过的油灯而已……
靠着卖油灯维持生计,他的温饱总算得以解决,他提着自己的油灯亦步亦趋的行走在银装素裹的大山里,寒凉的弯月照的满山的雪亮晶晶的像极了一座洁白无瑕的琉璃山,积雪漫过膝盖,冷寒渊腿脚不好,每走几步便气喘吁吁。
等他支撑不住想要歇息时,一气剑柄上的铜铃忽然猛烈的颤抖起来,冷寒渊顾不得腿酸,便随一气去查看情况。
黑天迷迷糊糊的,感觉全身都被埋在雪堆里,四大家族围攻鹿山那天,他使尽了全部纸片人都没能压得住他们的修为,四王府果然名不虚传,家主都未曾出面,只是几名修为尚可的弟子就将他伤成如此,倘若卷土重来,他定要……
意识越来越模糊,那天被打下山崖坠入雪堆的疼痛感越来越清晰,他蜷缩如虾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吐出一口黑血,而后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轻轻的拂去他脸上的积雪将他抱在怀中捂热,耳边好似有人在唤,奈何眼皮太沉,意识混乱,好似将他这十八年来过活的噩梦继续重温一遍。
他梦见自己还是那个任凭宫女太监欺凌怠慢的柔弱皇子,孤零零的挺直脊背跪在大雨倾盆的宫殿外哭喊,李皇后与舅父冷漠无情的高傲脸庞,一个人发着高烧蜷缩在空落落的房间里喊娘亲。
“娘亲……”他轻唤出声,感觉自己被一个踏实暖和的人背着,随后,又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梦魇之中。
他梦见自己的娘亲凄然的躺在地板上,大殿内红烛高照映衬的她的脸朦胧的有些不太真切,李皇后从屏风后徐徐走出,后面跟了她的贴身嬷嬷,嬷嬷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他的娘亲抬眼望过来祈求的拉住李皇后的宽袖泪眼婆娑道:“好歹我也叫过你二十几年的姐姐,你就不能放过我的孩子吗?”
“不能。”李皇后冷下脸来一巴掌将李婉蓉扇倒在地,瞪着眼睛道:“就是你生的那个孽畜,害我兄长死于非命,你现在就去阴曹地府给他赔罪去罢!”
李婉蓉的双手还未来得及碰到李皇后的锦绣绸面并蒂莲绣鞋,便被四五个人按压在地,一碗毒药灌下,到处是黑乎乎充斥鼻尖的血,铺天盖地如奔腾汹涌的巨海。
他像一叶无根扁舟般飘飘浮浮,李婉蓉撕心裂肺焦急的咆哮吶喊声还在耳边回旋不去,她伸出一只手唤:“墨儿!墨儿……”
“娘——”黑天一翻身,差点从炕床上滚下去,冷寒渊正坐在门槛上摆弄油灯,听到里面有声音,忙站起来往屋里走,他慌手慌脚的拄着一气东倒西歪的撞翻他摆在地上的瓶瓶罐罐,好不容易冲破重重阻碍来到床边,发现床上的年轻人又没声了。
他颇为惋惜的叹口气,从桌上拿起块抹布坐在炕床上摸着黑天的脸给他擦汗,而后将被角撩起来躺在他身侧盖上棉被,眼睛一闭,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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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晓盘腿而坐于寒莲中央,听童童道明前因后果,他不解的问:“黑天被冷寒渊所救,按理说就算不报恩情,也不至于将自己的救命恩人杀死吧?”
童童眼神暗了暗环顾了圈寒气四溢的寒石潭,又将目光转移到初晓坐着的莲花上淡淡道:“冷寒渊乃是左辰逸抑郁忧思所化,你说,他长相似谁?”
当然是……夜九天???!
乖乖,话说黑天最恨最讨厌的人当属夜九天第一无疑,他一恨夜九天在自己最脆弱之时将他抓去酆都设结界打开十八炼狱的大门,二恨他一身超群出众本领却总是被夜九天压着一头,永生咒是他,驱鬼御魔也是他,他之所以这么嚣张的在鹿山大开杀戒,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超越他,让世人只知他黑天,无人问津夜九天。
没想到,在自己最落魄最不能动弹之际被自己昔日恨得牙痒痒的仇敌所救,还一口一个娘亲的跟他睡一个被窝,虽然冷寒渊并非是夜九天,但并不知其中关联的黑天从始至终都认为他就是夜九天,他的伪善面孔并不会因为一个名字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