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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常笑看着他,又看了看画,忽而解颐:“你在逗我开心吗?”

岑松月笑眯着眼道:“你怎么知道。”

常笑解颐不语,抱着常芙走到床边,轻轻松了她的手,这小孩儿原来早就困得不行了,沾了枕被就蜷翻埋脸,沉沉睡去。

岑松月疑惑说道:“恕我唐突,想问问令正何在?”

“不知。”

“咦······”

“她应该是,走了。”说罢,常笑捞过一条凳子,靠窗坐着。

“对不起。”

“随意坐,如你所见,招待不周。”

岑松月坐在圆桌旁笑道:“没有的事,要说也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吧,”常笑起身道,“我去安排,就在这里不要乱走。”岑松月拦不住,见他刚踏出左脚,回头又说:“看着点。”自然是指常芙。

岑松月无奈笑道:“好······”

岑松月迟迟不见常笑回来,困意又袭来,便趴上桌,做梦了去。此梦无他,尽数是蒙蒙雾沥沥雨,空山、小雨,太阳将出未出,周遭暖洋洋,舒服地将要打个滚了,抛开什么烦啊恼啊的······“叔叔,叔叔。”却忽听一声声呼唤,睁眼便见常笑和常芙站在身侧,皆着一身竹青色的衣裳。

常笑问道:“很困吗?要不先休息吧。”

岑松月忙道:“不了,你喊我做什么?”

常笑指了指门外道:“开宴了。”常笑递出一套衣物,说道:“这是家宴,按照规矩要换衣裳的。”

岑松月便即解惑,接过道:“既是家宴,遵从便是,恩公稍后片刻。”

出得门去,绕过小巷,来到一个天井下,从堂后进去,方见这一家子老小,有面怖者在侧端酒,有人身兽尾者坐在席上侃大山,其中端庄者有三,一为离凡渊,常笑之师哥,二为离凡渊之妻离氏,三为一名妙龄女子,面带微笑。座上妖统统身着翠绿华服,装扮悉如人。

岑松月只觉冷汗狂冒,心下道:原来果真是个群妖宴。

有人轻轻拍了拍离凡渊肩膀道:“师哥,人到了。”

岑松月拘谨抬头看去,道:“在下岑松月。”

离凡渊站起来招呼道:“离凡渊,请坐请坐······”这个人看起来年岁尚且不大,岑松月在心里暗叹道:果然是妖,容貌都不详,估计这不是他的真容。

常芙撒开她爹的手就跑到那名妙龄女子身边,嘴里喊道:“兰烟姐姐。”兰烟在笑,笑靥深可载酒,却不理她。

忽闻离氏道:“小芙娘,到姨姨这来,你兰烟姐姐啊又生病了。”

常芙乖乖攀上离氏的腿,看着兰烟,蹙眉问道:“兰烟姐姐什么时候好呀?”

离氏笑道:“快好了,就快了。”

离凡渊道:“岑公子,离某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岑松月摇头道:“没有没有,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才是。”

离凡渊笑着摇摇头,向仆人示意一眼,于是桌上佳肴一一揭晓,岑松月颇觉震惊——宴上鱼肉占了大半,佐以油炸小酥蝉、花生鼠脑羹、桂圆蛙眼汤等见所未见的诡异菜品,味儿嗅着馋香,模样瞧了难眠。

岑松月咽了口唾沫道:“我虽然是个鬼······”

“你想什么呢?”常笑解颐,揭开离两人最近的盖子,说道,“怎么会给你吃这些?”常笑考虑得周到,特意为他准备了别样菜肴。见此,岑松月看向常笑:颇为感激的神情,常笑一看,笑得更放肆了,拍了拍岑松月的腿,示意他放心。

暌违久归来不认人

夤夜的月光弥漫在清凉的夜里,蛩声轻扰夏梦。散了席,三人回到小别院,一路上常芙靠在她爹的臂弯里,席上不知被族中长辈搅得多恼,这会儿睡得正酣,沾了床榻,睡得更香了。

常笑盯着小孩儿看了须臾,神色似乎僵硬了几分,岑松月连喊他三声才回过神来,忙小声问:“怎么了?”

岑松月笑答:“我今晚歇于什么所在?”

——“就在这里,里面还有床。”

见他神色异常,岑松月调皮地忽转话题:“你刚刚在想什么?”

常笑盯他半晌,无奈地低头叹了口气,道:“以后再说与你听,行吗?早点歇息。”

岑松月于是故作恼他:“不说也无妨,既是恩公家事,倒也不必说与我这个外人听,恩公也要早些休息才是。”说罢眄了他一眼,抬脚便走了。

常笑像根桩一样钉在原地,左思右想,忽然气急败坏道:“怎么两百年不见,说话越发像个姑娘似的?”气得他跟过去也不是,在孩子面前烦恼也不是,忽然失了策似的想:最好还是我的亲师尊,如若是个姑娘······我、我怎么办?

四季于此地止步,雨雪起雾却总也拦不住的,猫妖们恨不能织一张巨网兜住降于天的事物,免得阴雨天下地弄湿周身猫毛,四爪嵌泥。俩人回来多久,雨就没完没了地洒了多久,甚至在第二天,岑松月是被雨滴敲打屋顶声给吵醒的。

下雨的时候,离凡渊喜欢坐在天井边看雨,妖老了,不多见地,竟也开始伤春悲秋,道:“你看,好雨不仅仅知时节,还知道我的心事,竟知道帮我留住你。”

离凡渊的话虽则唠叨,常笑却一概不会回嘴,敬兄如敬父,从善如流:“知道啦。”

两妖站在廊上赏雨,远近都是雨帘,檐外飞鸟惊慌,檐下是闲情逸致。呆了一会儿,常笑惊了个冷战,忽又忆起狼狈的日子,那时候栉风沐雨、仓促疾走,寻不到避雨的去处,大骂这破老天,最后在阡陌尽头的破屋里暗度一宿,痛苦不眠——他抛开一切来找寻一个难寻之人,没有值当与否一说,只有他绵长无尽的悔恨,在阴雨绵绵的黑幕才下能直面。他的长辈在责备他,他愧对自己的亲骨肉,并且对那个一去不知归途的人,饱留遗憾······他在雨天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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