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灵的声音再次传来:“双灵契发作时,只有找我才能解……”
离无眷只是冷笑,心想这不过是小姑娘捉弄他的戏码,借以强劲妖力将它暂时压下,耳目暂得清明……
这边厢闹市之上,万俟灵无论如何施法念咒,再也控制不了双灵契,气得她将手中刚买的糖葫芦抛到地上,又踮起脚尖将它踩了个稀烂。
像是吃了个闭门羹,颇不甘心道:“等我找到你,定叫你生不如死!”
夜明岑心下叹道:动辄轻言生死,需要修口避谶才是……
双灵契本是一对罕见的碧色的蟌,因炼此蛊需要合适的一双虫儿,在那当头只抓到了这样一对蟌。万俟灵由雄蟌引着路,找寻着它的伴侣。何尝又不是万俟灵自己在找寻伴侣呢?沿路上又说又笑,走得累极渴极了,才稍作歇息。这时便不由得哼起那支歌谣,起初离得远,完全感知不到雌蟌的存在。随后越来越靠近他们,逐渐地隐约能传到离无眷的耳中。
夜里,离无眷解衣而眠,刚沾上枕头,倦意袭来时,耳边忽而传来万俟灵熟悉的清脆的歌声。
他只得坐起,强运妖力将它压制下去。强催妖力遍走全身,五次三番,那歌声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反而愈加明亮……离无眷顿时醒悟过来,睁开眼,撩起床边珠帘一看——那蛊女不知何时偷偷潜入衔蝉宗,正坐在窗边目不斜视地瞧着他!
万俟灵捻起一缕鬈发绕在指尖,勾起嘴角挑衅道:“好几天没见到你了,有没有想我啊?”
离无眷不顾自己衣着不得体,将她拽下来,关好门窗,回头斥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里的猫妖虽安居乐业,不受外族侵扰,可并不代表着他们都是不生事的个性。其中不乏戒不掉荤腥的猫妖,吃起人来那可连骨头也不会吐!
万俟灵见他神秘兮兮地将门窗关严实了,不由得心生好奇,伸手揽住了离无眷的腰,钻进他熨帖的怀中。
孰料离无眷给她套上了一只金蝉项链,以掩其生人气味,道:“这个东西绝对不能摘下,天亮了我就送你离开……”
万俟灵不知那是何物,握在手中点点头,撒着娇耍赖皮道:“我不走,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你家真远,我腿都走痛了……”
“只要你不唱那奇怪的歌……”
此时二人尚未互通姓名,压根不知彼此底细。
离无眷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这般护着她,在中土时告诫她衣着不得体,今日她果然穿着自己送她的衣服出现。而她又是第一个和自己有过夫妻之实的女子,着实不忍见她命丧猫妖之口,故而才将传家的宝贝借她……
离无眷知道,按照中土的规矩,自己应该娶她。他们并非蛮荒不讲理的妖,一切悉如凡人……
凡人的七情六欲是最难捉摸的,万俟灵也一样,像是难以捉摸的风或雾。
风中乱颤的花,雾中滴下的露。
情欲正浓时,离无眷自报姓名,又问道:“你叫什么?”
声音被撞碎——
“叫我……灵儿……”
“好,灵儿……你家住何方?我要带人亲自下聘,娶你过门,做我的妻……”
万俟灵不答,她知道自己出身怪癖,望乡寨那样的地方,怎舍得叫他去呢?
离无眷明白,米已成炊才提媒妁之言,原本不合理数,于是小心探问道:“你不是想日日夜夜与我在一起吗?不愿意了?”
万俟灵吻住他的唇:“你分心了……”
是夜,离无眷极力忍耐着自己发泄不尽的欲望,瞧着枕边人沉沉睡去,心下忽然缺了空:这次,好像不是双灵契?
无论离无眷怎么问,万俟灵始终不答应他去下聘,也不告知他自己的来处。
一连三日,离无眷不让她出门,万俟灵自讨没趣,心灰意冷地琢磨着想走。
可她实在舍不得离无眷那副身体,不知何时起,离无眷早已不消用双灵契控制了。床笫之欢,总是不着边际的贪嗔痴。
忽而一日,二人正于这无疆无垠的贪痴浩海中沉浮。
无有双灵契的控制,猫妖儿剑走偏锋,露出一条硕大蓬松的尾巴,悄然攀上万俟灵的脊背。少女肌肤娇嫩,忽被这毛茸茸的东西引开了注意力,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她期期艾艾,声声颤抖:“你……你是妖怪?”
离无眷满是懊恼悔过之色,立即收起那尾,将她锁在怀中哄道:“现在后悔,恐怕来不及了……”
孰料那万俟灵并非吃素的,竟反手将离无眷的手剪住,一手施咒,清喝一声:“倒!” 只见离无眷迷蒙着双眸,欲说还休,倒在衾被中,像是睡着了。万俟灵立即穿好衣服,趁着夜色潜如山道,摸着黑下山了。
因着胸前那枚金蝉项链掩住了生人气息,她才能逃出生天。等她一股脑地逃回望乡寨中,迎接自己的却是万俟青辉的斥责。因她不告而别,万俟青辉寻不到人,在家中急得团团转,故而对她言语上的教诲过重了些,引得万俟灵颇为不满,反怼了几句。
万俟灵将房门一砸,关了个严实,冲着门外喊道:“我又没有娘,随便你怎么处置我都不会有人替我说半句话的!随便你好了!”
便即被下令禁足半月,以后再也不许踏出望乡寨半步。
万俟灵赌气,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父女俩的关系就这样胶着起来。
可是胶着归胶着,万俟灵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地滚了几遭,胸口忽而被一块硬疙瘩硌得生疼。掏出来一看,却是金灿灿沉甸甸的一只金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