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枕清利落转身从一旁提起一个头颅,鲜血淋漓地滴落在她脚边,而她抓住头发,将其扔在沈昌砥的面前,她残忍道:“你府中的令爱。沈昌砥,你也应该尝尝这种滋味了。”
“你”沈昌砥觉得胃中一股翻江倒海,甚至要活生生把他疼死。
她这是要把自己曾经受过的伤都还给他。
沈昌砥骤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感受到一股股的血从喉咙中涌出,腥甜无论如何都无法压制,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气息一点点消失殆尽。
他想要伸手碰上自己孩儿的手,枕清当即把那颗头颅踢得极远,力道极深,滚出一地血迹,她笑得猖狂又恣意,得意地说:“枕淮,你不配碰到她。”
“为什么?她是无辜的。”枕淮痛苦道。
枕清仿若听到了极大的笑话,她眼神逐渐变得狠厉,随后她慢慢地,一字一顿道:“她无辜,就只有她是你的孩子么?那我阿耶呢?我师父呢?我阿姐呢?北叔父呢?以及那些死在战争的将士们呢?!难道他们就死有余辜?难道他们就天生该死?!”
枕淮知道自己再也碰不到了,他闭上双眼,起伏的胸膛逐渐没了任何动静。
最后,见他真的断了气,枕清不死心的在沈昌砥心口扎上了一刀,喷溅得鲜血在面颊上直流。
身旁的小女娘看清枕清的动作,泪流满面,见枕清如同鬼魅一般朝自己看来,又惊又惧,她慌不择路地朝外边跑去。
倘若要是能看得仔细,那头颅的模样,与这跑走的小女娘的面容一模一样,这头颅是假的,可惜只有枕清一个人看得清楚。
许久后,宫殿逐渐变得寂静。
长夜将尽,天光破晓。
两世恩怨,两世迷糊,终究有了去路。
枕清身上的白衣染上了血色,如同天边暗下的晚霞,是那么的璀璨瑰丽。
这一局,她用尽了全力。
枕清掠过满地的尸体,看着鲜血染红的白墙,这样的血好似没有尽头,她一步步踏下台阶,回头看望来时的路,原来她走了那么多步。
她听到有人喊他,朝前去看。
前方的郎君美如冠玉,松形鹤骨,一双眼眸犹如潺潺春水,也似黛青色的远山,让人难以接近,偏偏含笑的唇瓣,如沐春风般拉近距离,叫人觉得他若即若离,辨不明亲疏。
不是江诉,还能是谁?
“你没有走么?”
江诉牵过她的手道:“我没有走。”
枕清笑着,她已然是精疲力尽,忽地倒了下来,江诉接住她。
枕清问:“我赢了吗?”
江诉答:“你赢了。”
枕清小声道:“可为什么我梦见我输了”
她目光远探,仿佛看见很多人的身影,有阿耶、师父,有阿姐、卷柏,还有叔父,殿下,以及儿时的陈琅,他们正笑盈盈地站在前方,仿若她走出这条长阶,那些人依旧在前面等着她。
天回地转春犹在(八)
春,正月,己未,赦天下。
沈氏和石氏家族,包括他们在朝廷以及地方的亲戚,全部逮入诏狱,不论男女老幼,全都押往闹市斩首,尸体暴露街头。受牵连的公卿、列校、州刺史、二千石官员,被诛杀的有数十人。
太尉时典、司徒彭德功、司空赖承洪,都因阿附沈昌砥,没有去保卫宫廷而停留在溪碧亭,被指控有罪,以减死罪一等论处,免去官职,贬为平民。
此外,沈昌砥的旧时属吏和宾客,被免官的有三百余人,整个朝廷,为之一空。
事情突然从皇宫中发动,使者来往奔驰,三公九卿等朝庭大臣都失去常态,官府和大街小巷犹如鼎中的开水一片沸腾,数日之后,方才安定,百姓们无不称快,表示庆祝。
下令没收沈昌砥的财产,由官府变卖,收入共计三十余亿,全都上缴国库,减收当年全国租税的一半。
并将沈昌砥的园林分散给贫民耕种。
如此种种,可谓是将其清扫一空,对于那些反党,是大出血。至于谢家,郁华隐对其心软,枕清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这样的状况,不可能在朝为官,也只好流放岭南。
一时之间,枕清与郁华隐的名声可谓是风头无两。枕清更是成为了长安城内的女娘们效仿追捧的对象。
甚至很多年前有教无类的事情都被说出来,成了一桩美谈。朝中开始广纳人才,而留下来的人几乎都是与枕清一道的党派。
宁千渝与枕清一同站在高阁之上,她俯下底端,心格外的平静。倘若是在几年前,有人跟她说能到达如此无极的地位,她万万不敢想,可是她走到了。
“娘子请求殿下设女科,已经着手去办了。花明小娘子也被放出来了,甚至能光明正大用女子身份留在大理寺。”
枕清说:“我知道了。千渝,你想要出去,还是一直在皇宫内?倘若你在皇宫内,太后殿下一定不会亏待你。”
宁千渝在思考,她问:“女君呢?是打算一直在朝廷之中,还是想要与将军一同出去。”
枕清说:“我想走,去别的地方看一看。”
宁千渝:“好。那我继续留在皇宫,倘若宫外有任何的奇闻异事,女君可多讲与我听。”
枕清没看出来宁千渝竟然也迷恋权力,她笑笑,不过一旦碰过权力,确实是很美妙的滋味,甚至叫人迷恋。只不过枕清的追求从来不是这些,她道:“好。”
第二日,宁千渝与郁华隐送走了枕清,待人走得越来越,郁华隐问:“你想留在皇宫内,是因为你想要枕清回来的时候,还能有一席之地吧?你担忧我不想再把握紧的权力拱手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