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达达利亚只是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解释:“哦…可能因为我早就是冰神的眷属了。毕竟,是女皇大人赐予了我们执行官权能…”
“不…按理说,这并不影响。因为…”钟离否定道。他看向达达利亚,但接下来的话语有些伤人,他沉默了。
好在,达达利亚也很快明白。他只疑惑片刻,便豁然,并不气恼:“哦,我懂。毕竟女皇大人…已经不在了。所以,你才会这样提议嘛。”
“那接下来怎么办?”接着,达达利亚咳嗽两声:“说真的,我了解自己的状况。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我就要死了。所以,单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是很想当你的手下的。”
“也许,这就是问题所在。”难得的,钟离揉了揉眉心,露出些许疲惫:“冷静想来,连我也从未想过将你纳为我的眷属。所以,眼下你我虽有此举,但并无半分实意。现实固然紧迫,可若要结为此等亲密关系,没有一颗真心,到底是天不可欺。”
“明白了,就是说,我们都只是想走个过场,定下这个关系,不过是为了实现各自的目标。但这件事情,靠的不是理智,而是情感。”说到这里,达达利亚还是忍不住笑了,“哈哈,也没错。我们之间能有什么情感呢?自璃月一别,你我就再没见过吧?”
“…无论如何,来不及了。如今在洞天之内,时间虽流速与外界不同,但我也只能保你一时无虞。可若是再拖延下去……”说到这里,钟离再次握住达达利亚的手:“且再试一次。”
“嗯。”达达利亚勉强撑起上身,紧紧回握钟离的手:“…呃,要不要我想点悲伤的事哭一下?这样会不会显得我特别感动啊…”
又是久久。
尽管二人沉默又急切地展现着友好的态度,两只手紧而又紧地交迭在一起,虔诚得无以复加——但无论是岩印或是水印,金光还是蓝光,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除了青年的额头在不断地冒冷汗。
达达利亚实在撑不住了,他向后靠去,闭上眼睛:“抱歉,歇一会。啊……”
钟离收回手,为达达利亚掖好被子:“好吧。稍等片刻,我去为你换些绷带。”
达达利亚一把握住钟离的手腕。
但他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只片刻就松开了:
“别走。你就在这里…想办法。换绷带也没有用,伤又好不了。我现在…很冷,脑袋也很沉,什么都想不出来。”他的声音低低地,眼睛也不愿睁开,实在是累极了:“钟离,我绝不能死。你说过…是你擅自把我拦下来的,所以,你绝对不能让我死在这里。”
我必须要回到天空岛,我必须要战胜那座神明——我没有不战而退的理由,因为我是至冬的战士。青年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不过达达利亚知道钟离一定明白这些。
忽然,达达利亚睁开眼,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点了点下巴:
“…你,你过来。你低头。我们…再试一次。”
钟离看了达达利亚一会,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坐回床边,俯身,片刻,便吻了过去。
接吻,的确是确立关系的一种表现。尽管博古如钟离,也没听说过古今中外哪位神明收纳眷属需要以唇相抵,但若此举能够感天动地,便也只是以救燃眉,算不得出格。
于是,钟离睁着眼,达达利亚也睁着眼,二人明明做着世间最为亲密出格的举动,但都没有丝毫羞耻之意。他们只是急着确认此番举动会得到怎样的响应。
无论是金光还是蓝光,赶紧出现吧……二人就这么梗着脖子吻了许久,吻到两个人嘴都觉得发麻,但只有夕阳的余晖一点点地从窗边褪去,很快,这一天就要过去了。
终于,钟离缓缓起身,深吸一气:
“还真是…天不可欺啊。”
达达利亚想说确实,又想刷牙,还想漱口,但他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艰难地调整呼吸。
“……没办法了吗?”达达利亚声音低低地。
“……法…”钟离说了什么。
达达利亚想说你大点声我听不见,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
生命一旦突破了生的临界值,困倦如夜幕,疲惫如潮水,死亡便将星点的清明捻成一缕细线,推向黑色的地平线。青年明白自己不甘心,明白自己要活着,明白自己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想要握住钟离的手来保持清醒,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在哪里,脚在哪里。响应自己的只有恒久的沉默。
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能死。我不可以死!他想说,但连这份思考也被死亡渐渐夺去。死亡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就是再也没有改变一切的机会,死亡就是再也无法回到天空的岛屿,没法回到冰雪的国度,没法回到海屑的小屋,没法见到弟弟,妹妹,家人,朋友。
死亡就是什么都不剩。
他不要死。他不可以死。他不能死。
钟离一把握住了达达利亚的手。
“抱歉。”他说。
这是达达利亚在这个世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
睁开眼,闭上眼,目之所及,一片漆黑。
愈是黑暗的地方,就愈能让人联想到沉没,死亡,或是深渊。提瓦特的生灵基本不会主动涉足深秘,但阿贾克斯除外。尽管,14岁的少年也不是有意要跑到那种地方,但无论如何,他的命运的确是在地心深处涂抹,改写,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