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一位】却默许了这样的行为。祂在任由我们毁去祂创造出的一切。祂到底在想什么?”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奥赛尔。我从不畏惧战争,亦不畏惧魔神,我只畏惧【天理】。”
——云来海岸,瞭望台上,驻守于此的千岩军打了个哈欠,两条腿换了个重心,重新歪倒在栏杆上。奥赛尔沉寂之后,八腕魔神的确出现过几次,但从未对人类发动过象样的攻击,只是偶尔会放出几只小章鱼爬上岸。好在战士们都有过与八虬眷属对抗的经验,处理这种恶心但毫无杀伤力的小东西已是得心应手,并不畏惧。
又一只小章鱼爬上了千岩军的脚背。小战士无聊地用枪身敲击章鱼头部,只一戳,那小东西就颤抖着软了下去。
太弱了,连八虬的眷属都不如。那玩意好歹还有个潮虫似的背甲呢…千岩军摇摇头,正准备把那可怜的小家伙踹下去,有什么东西撑破了小章鱼的头部,急吼吼地顶了出来。
只见那东西急速地膨胀,变大,露出一条黑色的瞳仁,猛地抵住战士的额头,似乎要将他的灵魂望穿。
小战士完全呆住了。从那小章鱼头颅中钻出的,是一颗巨大的,突起的,横瞳仁的眼球;而瞳仁深处,八条黑色触手从中抽出,发出血块与肉沫挤压产生的黏腻声音。
触手颤抖着,蠕动着,缠上战士的四肢,喉咙,最终将他完全束缚,捕获。至此,千岩军终于回过神,正要大喊求救,那颗眼球猛地从中间撕裂,细长的红舌从中甩出,一把拧住战士的喉咙。
将战士的头颅掷入海中,伺机已久的鱼群蜂拥前来,疯狂啃食,再将剩余的血肉带去深海,献给漩涡之中的,它们的王。
千岩军的身体向下坠去。而瞭望台下,无数双触手顶着硕大的眼球,硕大的眼球张开血盆的巨口,露出密密麻麻的鱼齿,将海岸边巡逻的战士纷纷啃食殆尽。它们分工明确,一部分将人类的血肉捕获,带回深海;一部分在地面快速蹿过,攀过战士们的尸体,在干涸枯萎之前,向北方进发。
向人类的方向进发。
“……?”
达达利亚忽然皱起眉,嗅了嗅。
如今地脉平复,暴雨将歇,摩拉克斯也已恢复人形。二人在车中休息,坐于一处。
“你怎么了?”摩拉克斯问道。
“空气中似乎有点腥臭的味道…”说着,达达利亚揉揉鼻子:“可能是另一个我以鲸鱼的姿态存在太久了,自从和他重新融合,我就对这种海里的味道有点敏感…”
“或许你的预感没错。气味从何方而来?”
达达利亚想了想,掀开车帘,一指东南的方向:“那边?应该是云来海的方向。难道是奥赛尔又开始行动了?那我…”
“不可,你留在这里。”摩拉克斯一口回绝,微微抬手:“浮舍听令。同夜叉众将,速去云来海支援。我想,大概是八腕之魔神开始采取行动了。务必以机巧保持联络。”
浮舍立刻抱拳领命,带上几个兄弟,疾速离开了。达达利亚倒是不太开心,他看着夜叉们离去的方向:“我们也见面这么多天了,有必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吗?”
“不,并非我不舍得与你分开。只是依我所见,石居此举并非要攻下天衡,祂的目标是你。”摩拉克斯解释道:“祂若行动,魔神之间必有感知,我亦会察觉。但既然空气中只有腥臭之气,恐怕祂只是派出眷属,侵扰海岸,为的就是诱你前去。”
“那又怎么样?要是我能将它彻底斩杀,云来海就安全了吧?”
“这便是问题所在。石居并非想要与你战斗,祂只会诱你坠入深海,与众魔神一同将你捕获;而我现在不能离开归离集的人民,我没有办法保护你。”
保护?达达利亚一时语塞:“你…你不用非得想着怎么保护我。我会保护好自己。你知道的,我是那种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人。而且,不是还有岩印吗?”
摩拉克斯没有回答。
“…不。达达利亚,你不能离开。”片刻,摩拉克斯笃定地回绝:“原因…我不能说。但你现在,绝不可以离开我的身边。”
虽然知道对方就是这么顽固的性子,但达达利亚还是从祂的语气中辨出某种异样的情绪。紧张,恐惧?可这世间还有什么能让岩之魔神感到恐惧?
“到底是为什么啊?”达达利亚追问道。
摩拉克斯没有说话。
天空无声地笼罩着大地。
最终,摩拉克斯也只是摇摇头:“抱歉,达达利亚,现在我还无法对你说明一切。你就留在这里,保护好归离集的人类。若有战斗,我会同你一起前往。”
“——在抵达天衡之前,达达利亚,答应我,绝不可擅自行动。”
听出来摩拉克斯是认真的,虽然很不甘心,达达利亚也只能点头答应。尽管岩之魔神并没有将恐惧流露在外,那副岩盔也将祂的喜怒哀乐遮得严严实实,但青年能感觉到对方的确在担忧,畏惧什么。
那是足以扭转二人命运的存在。
达达利亚想着,轻轻捏了捏摩拉克斯的手。
“你…别担心。”达达利亚地声音比动作更轻,温柔得甚至有点不符合平时的形象:“反正在这儿也能打架,我听你的就是了。”
青年一无所知,却如此认真地安慰自己。摩拉克斯心下一动,也学着达达利亚的样子,回捏对方的掌心:“好。”
“没想到某人一把年纪,还挺爱撒娇的。”看到摩拉克斯神色缓和了一些,达达利亚笑着揶揄一句:“不过,我还真想不出来你小时候的样子。小时候的摩拉克斯,也像现在这么无、呃…这么一板一眼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