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顺利。
虽然把当天的册子全部查了一遍,但他们都没有问题,甚至都没有上珍本库,只有一个人上去过,但他的腰牌已经遗失,后来是在藏书阁外的一处草丛中找到的。
这就说明,擎苍台上的任何人都有可能进入。
这是一场精妙绝伦的无预谋犯罪,而且白枫可以确定,这个人,一定就是傀儡师本人。
这个范围太大,几乎无法考证,白枫只能暂歇了追查,优先整理书库,把还没烧干净的书抢救下来,重新抄写。
这是个大工程,需要很多弟子的参与,她索性把所有内门弟子的课都停了,让他们来藏书阁做义工。
谢冷焰也在其中。
白枫看着他们鱼贯而入,大多数人都透着能一睹珍本的快乐,只有谢冷焰的表情冰冷,显然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于是她拦住和谢冷焰同窗的弟子,悄声道:“你过来。”
那人还是第一次和盟主单独说话,不由紧张得双手发抖。
“你不用紧张,我只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切不可含糊。”白枫很看不上这种不上台面的人,但换一个也未必更好,只能将就着使唤。
“是……是,盟主。”
“谢冷焰来了之后适应得好吗,有没有朋友?”
“啊?我不……”那人说了一半,又怕盟主是考较他,他说不知道,倒显得不关心同窗,便道:“呃,挺好的。”
“挺好?”白枫有些惊讶。“这么说,她还真交了几个朋友?”
“算是吧。”那人是个小古板,并不是暗地垂涎谢冷焰的一分子,甚至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便道:“大家都喜欢她,但我不是,我以修炼为己任,我最爱的是我的剑。”
“算了。”白枫又转了话题:“上午藏书阁着火的时候,谢冷焰在哪?”
“在上课吧,那时候我们都在上课。”他坐在第一排,谢冷焰举手时并没有说话,周围人讨论他也充耳不闻,因此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白枫挥手让他离开,心道自己可能是多想了。
谢冷焰只是个刚筑基的孩子,就算天资聪颖,也不可能会傀儡术这种禁术,这不仅需要极大的机缘,而且需要长久的时间,按她看来,白季身上的术法成熟老练,看得出是一位老傀儡师的手笔,光论年龄,谢冷焰就不符合。
这天就这么过去,百事嘈杂,白枫没有再到地牢去。
但明雨却清楚,纵火的事肯定是谢冷焰所为,若是被发现了,又牵连扯出傀儡的事,白枫肯定会对她不利。
等到了夜晚,明雨迫不及待冲上弟子监,去看谢冷焰的安危。
还好,谢冷焰安静地坐在桌前,见她进来还朝她一笑:“师尊来了。”
“你没事吧?”明雨急道:“她后来没有查到你身上吧?”
谢冷焰道:“应该没有,师尊那边呢,她后来没有再为难你吧?”
“你还来得及操心我,我能有什么事,我不是让你乖乖的,别再多出头,免得被她怀疑吗?你倒好,直接来了个大的,要是伤到自己怎么办,被白枫抓到怎么办?”说着明雨走上前去作势要看。
其实谢冷焰真的没事,但还是站起身,伸平双臂让她看。
这么仔细看了一遍,明雨才放了心。
这么一放下心来,她就觉得自己的动作还是太亲密了,虽然谢冷焰没说什么,但两个人几乎是紧贴在一起,明雨庆幸自己现在只是个魂魄,不然肯定免不了要脸红。
气氛尴尬了一瞬,明雨道:“你得答应我,以后遇到这种事别管。”
谢冷焰道:“不行。”
拒绝得清晰明了,一点都没有犹豫。
“不是,我真的没事。”明雨道:“白枫只是过去试探,她没有证据,总不能硬安个罪名在我头上吧,而且一共有三个人,分摊下来,我没有多少压力的。”
“但她可以用刑。”谢冷焰道:“有很多刑都可以在不伤害你的基础上让你开口,只要有这个可能,我就要彻底杜绝。”
明雨脱口而出:“就算让我死,我也不会出卖你,真的。”
谢冷焰面上一凛:“师尊,你觉得我是怕被你出卖才纵火的吗?”
明雨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刚才的话完全是下意识说出来的,她张了张口,道:“不是。”
“我在师尊的心里,究竟是一起完成任务的搭档呢,还是生死与共的同伴?”谢冷焰看向她的眼睛:“我想知道,师尊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明雨不知道她现在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但她看得清楚,谢冷焰表面上问得强势又愤怒,其实眸子里全都是不安与脆弱。
一般人可能不明白,但明雨明白。
对于纵火这件事,她是有罪恶感的。
白枫会在那个时候去牢房审问,必定已经做好了问不出结果的准备,问不出来如何呢,她会不会考虑用刑?这关系到她的名声,前程,甚至女儿的夺舍大业,她怎么能不在乎,怎么能不穷尽办法?
在这种时候,什么事能够让她暂停?
古往今来,只有两件事的优先度永远是最高的。
不管人们手边忙着什么事,遇到这种情况,都必须暂停。
杀人,或者放火。
不能无故杀人,只能选择后者。
但这不代表,放火带给她的罪恶感就比杀人要小。
火灾无情,万一控制不当,很有可能殃及无辜,所以她选择了最顶层的,没有人逗留的珍本库,珍本固然珍贵,但比起人命,已经算是不值一提,况且抢救得好,甚至有可能只是多花几块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