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这林中树木纷纷倒地,火龙从天而降,气势如虹,何以忧再次拨弦,两波灵气对撞,地面四分五裂,施未更如同风中落叶,被撞得原地飞出去好远。
他又吐出来两口血。
奇怪,怎么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施未焦躁不已,他强撑着爬了起来,还未站稳,火龙便正面冲了过来,施未持剑抵住那贲张的火苗,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施未下意识地闭紧眼睛,火龙摆尾,他连人带剑又滚出去好远。
“就这点本事吗?”乔序嗤笑,待看清他手中所持之剑,忽又一顿,“你拿到的,竟是这把剑?”
施未灰头土脸地站起身,耳边还在嗡嗡作响,眼前灰蒙蒙一片,根本看不清。但他还是昂起头:“就是这把剑,怎么了?”
“剑是好剑。”乔序微微眯起眼睛,“可惜剑主换了人,变得跟个废铁一样。”
“你骂谁呢!”施未怒从心中起,乔序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轻轻挽了个剑花,便冲了过来。施未握紧手中剑,接下三招,可从第四招开始,他就觉得胸中气息难抒,灵气涣散,难以聚集。很快,他的剑招便乱了。
乔序拿着树枝狠狠抽了他一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剑术的吗?”
施未喷出一口血来,抬手擦去:“是我学艺不精,你只管笑我便是。”
他龇着牙,“但你不准侮辱我师父。”
“听闻薛思继任锁春谷谷主,但据我所知,秋闻夏的关门弟子可不是他。”乔序歪头,照着他的命门又是一击,施未徒手抓住那根树枝:“你到底要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练剑好可惜。”乔序一脚踹中他的心窝,施未当场跪在了地上。
“不自量力。”
乔序挥着树枝,轻轻拍打着他的头顶:“没觉得哪里不同吗?”
施未挨了这一脚,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直接厥过去。他弯下腰,试图缓解这剧烈的疼痛,乔序还在拍着他的头,仿佛是在逗弄一只小狗:“看样子,你应该是察觉到了。”
施未额上青筋暴起,疼痛自胸腔蔓延至全身筋骨,每一寸经脉都像在刀尖上滚过一圈,疼得他满眼猩红。
“你也是至阴之命格。”乔序玩味地看着他,“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吗?”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施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他生下来,便遭恶鬼蚕食,虽然得以侥幸逃生,但母亲转世之后仍是逃不开这诅咒,那他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呢?
历兰筝命中至阴,他自然也是。
乔序刚想说什么,忽然掐住他的脖子,徒手将他拎了起来。施未一惊,乔序外表看上去像个彬彬有礼的书生,但力气却大得惊人。他被扼住咽喉,推到了前面。
面前站着怀抱琵琶的何以忧。
施未挣扎着去掰乔序的手,可对方纹丝不动,甚至调笑着:“还要和我打吗,妹妹?”
何以忧愠色难平:“他要是有半点闪失,我要你的命!”
“哎呀,你说这话,好让哥哥伤心啊。”乔序说着,手上又用力几分,施未根本喘不过气,两眼直翻,何以忧后退半步,乔序见状,便也松了半分力气。施未张着嘴,狼狈地呼吸着,何以忧薄纱覆盖下的眼帘微颤,垂下手:“你先放了他,我们慢慢谈。”
“那怎么行呢?”乔序那双血色重瞳里忽然闪过一丝哀愁,一丝谁也看不懂说不清的愁思,就好像受尽委屈的是他一样。
“你得答应我,跟我回家一趟。”
何以忧突然心痛难耐。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了。
即使是被绑在祭台,就要烈火焚身那天,即使是身受重伤,被迫离家千里的那天,即使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弟死去那天。
她也从未如此痛苦。
不,其实有一次。那是馆主去世那天,他托小雪送来一盆绣球。
“好好地活,临渊就是你家。”
如今,那花还好好地养在她的窗台。
“我该回去给我的花儿浇水了。”何以忧深深看着他,“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我给你,而后我们各奔东西,少作纠缠。”
“你不肯和我回家吗?”乔序手上又松了几分力,何以忧蓦地红了眼:“昔日害我之时,你可曾想过今天?”
乔序大笑:“害你?我怎么会害你呢?”
话音未落,眼前一片寒光闪过,乔序撤开一步,施未持剑落地,左手还捂着脖子:“你这家长里短演完了没有!”
“呵。”乔序冷笑,苍穹随之裂变,灵气压顶,施未根本支撑不住,何以忧拨弦,替他抗下这重重一击,只听一声脆响,弦音断裂,琵琶四分五裂。天空那道裂隙如银瓶乍破,五色漩涡出现在何以忧头顶,灵气如银河之落九天,转瞬间就会将他们完全吞没。
何以忧一把推开施未,自己则是被那漩涡吸了上去。施未反应过来,一跃而上,抓住她的脚踝,何以忧嘴角喷出一口血来,滴在了施未脸上。
年轻人惊愕不已。
在他的印象里,何以忧几乎是战无不胜,哪怕是面对燕知这样强劲的对手,也游刃有余。怎么会,被伤及至此?
他瞪大了眼睛,何以忧用以蒙眼的薄纱被灵气冲开,露出了原本的面容。
施未更是呆住了。
何以忧,与乔序,长得好像。
除却眼睛,眉毛、鼻子、嘴巴,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的的确确,是亲兄妹。
何以忧的眼瞳,是琥珀色的,莹莹如玉,看着他的时候,十分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