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辞扭头,考量片刻,决定先去开门。
这个时间点会上门的大约是快递,时衢先前就说了,会帮她把一些旧物寄过来,让她记得收。
可打开门的刹那,时清辞就后悔了。
只要将时钟往后拨弄片刻就好了,可时间无情,一秒都不容她撼动。
她是犯了什么弥天大罪要在这么狼狈的时候看到谢朝真?老天是专门让谢朝真来看她泪眼迷离的吗?
在走入电梯前,谢朝真想了各种存在的可能:时清辞不在、开门的是陌生的女人男人甚至是五六岁小孩。她想,她要像一个好心的陌生人一样将送错的快递放下。
可出来的是时清辞,她单手支撑着门框,眼睫上挂着泪,轻轻一颤,泪珠就像断线的珍珠垂下。
时清辞的哭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她。
记忆中的时清辞总是在笑,生气的时候则是搭着眼帘一言不发。第一次见时清辞哭的时候是在大一的寒假,可不是因为痛苦也不是因为悲伤,哭声中夹杂着别样的缠绵,让人想变本加厉。
咬了咬唇,谢朝真将思绪从灵性的思绪中抽出,借着楼道里的灯光,谢朝真的视线往上抬,最后僵硬地停在了那红肿的额头上。脑海中的一根弦嗡一声断了,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被家暴了吗?”
时清辞:“……”在低头闪烁谢朝真视线和关门中,她选择了第三条路,带着怨气开了灯。
冷冷清清的家里除了两只毛孩子,哪里还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迹?谢朝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时清辞又气又委屈,额头上、腿上的疼痛就像是绵绵的针雨,不停地朝着身上落来。原本就在哭,念头一起,眼泪更是憋不住。
“对不起。”谢朝真挪开了视线,意识到了自己的询问不合时宜,她很快就跟时清辞道歉。翻滚的情绪就像是滔天大浪,她怕自己的情绪被时清辞的眼泪感染,仓皇地将快递箱连带着雨伞递给了杵在门边的时清辞,“快递送错了。”
时清辞应得很快:“你住在栋?”
谢朝真抿了抿唇,没有应答。
时清辞拖着鼻音说了声:“谢谢。”从谢朝真的手中接过了快递和雨伞,她又问,“能帮我关门吗?”
说的话比前两次偶然相逢要多点,可时清辞没觉得有什么高兴的。她跟谢朝真还是那样,当着最熟悉的陌生人。
见与不见,都是难堪。
时清辞没想到把箱子放在地上,谢朝真也没提。
在时清辞转身的时候,谢朝真那克制的视线终于重新落到了时清辞的身上。
瘦了些,面色苍白,眉眼间流露出了颓态。
心不在焉的时清辞根本没有察觉到谢朝真在看她。
她只是在想,没听见关门声,谢朝真对她“避之不及”到了这个地步了吗?那过去都在记录些什么呢?只是一种习惯吗?时清辞没看见地上的玩具小球,一脚踩上去又催生出了一个新的意外。
箱子、雨伞落地的声音很沉闷。
但是她可以当它们没存在,她的耳朵里只容得下那句藏着轻微无奈的“小心”了。
腰间贴着一只温热有力的手。
像是停留了很久,可实际上也只有一瞬间。
时清辞的手按在了墙上,身后有一道依靠,她很久就站稳了。
那扶住她的手自然也跟着离去,动作快得像是幻觉。
时清辞连“谢谢”都没说,她脑子里嗡嗡作响,按压着墙壁的手缓缓地下滑,她蹲在了地上捡东西。
可东西没有捡起来。
她蹲在了地上不顾形象地大哭。
时清辞心中的悲伤无以复加,她想哭到天崩地裂,反正就现在这个样子了,还能坏到哪里去?没什么存在能打断她宣泄眼泪。
然而在关门声响起的时候,哭声倏然一止。她小心翼翼地转动着脖子,可还没有转过去,她就扭了回来,不敢看身后。
“哭什么?”谢朝真问。
她知道自己应该一走了之,可看着嚎啕大哭的时清辞,又觉得她很是可怜,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
腿怎么伤的?额头怎么破的?从小就帮着家里的时清辞怎么可能会生活难以自理,弄出那样的伤?
时清辞不该是这样的,她该朝气蓬勃、意气风发,做那灿烂的长夏。
可能是痛的,可能是乱七八糟的情绪,时清辞也说不清自己在哭什么。
谢朝真没有走,她那停了一瞬的眼泪又像是开闸的水冲下来了。
狸花猫弓着背站在了沙发上,毛发竖起,朝着谢朝真这么个陌生人撒气。萨摩耶则是扬着招牌笑脸跑过来了,先是拱了拱伤心的时清辞,见主人没搭理自己,又一扭头绕着谢朝真打转,尾巴摇摆得欢快极了。
谢朝真没给时清辞递纸,进入房间中的她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犹豫再三后,从鞋架里拿了一双崭新的拖鞋换上。伸手摸了摸萨摩耶的脑袋,她先是将地上的雨伞捡起,又把侧翻着的快递抱到了茶几上。
她没做主替时清辞拆,里面的东西太沉重,她不想看到,时清辞大概也是一样的。
时清辞哭累了站起来,怕又在谢朝真面前跌倒,她撑着墙站了起来。
她没走动,腿脚很麻,连痛感都被遮蔽了。
她嘴唇翕动着,想说谢朝真绝情,可仔细想想,她有什么立场说?没良心的是她自己。
客厅里萨摩耶又开始撒欢,时清辞没精力管它。等到腿脚缓过来,她才迈着步子,去给谢朝真倒水。
谢朝真不喝茶,她喜欢白开水里头扔两颗冰糖,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是不是还是那样。时清辞心不在焉地想着,手已经把冰糖扔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