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起来,已经得偿所愿的裴子谡倒是要舒展不少。
宁安园中。
母子四人正坐在那翼然亭中,怡然自得的看着园中布置甚趣的景色。
“这园子可比咱们裴家在汉州的那园子要雅致生趣的多,不愧是清欢公主割爱才得的,哥哥,这园子买得甚好,如此一来,咱们日后在西京城中也就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说话的是裴子杳,她从昨日起就在这园子里头逛了起来,可整整一天过去了,还是只逛了三成不到,可想而知园子之大,景色之奇。
裴夫人虽然没怎么出声,但瞧她的神情也能知晓对于这园子她是满意的,只不过还是那句话,臣子居此处,有无逾矩之责?于是开口就问了一声。
“那清欢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这般帮你,又是卖园子,又是借仪仗的,好像对你的这门亲事格外重视些。”
一语中的,到底是裴家的当家大妇,就是能最快的切中要害。
裴夫人的话让原本还高高兴兴逛着园子的裴家姐弟二人忽然脸色就沉了下来,眼神中透着疑惑和担忧,同时看向了自家兄长,反而是裴子谡,一脸的淡定,因为今日得偿所愿,甚至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母亲想的没错,清欢公主自然是有所图谋。”
“哥哥这话什么意思?”
裴子谡还没开口呢,那裴子杳的脸色就难看了不少,警惕的盯着四周看了看,明明刚刚还好山好水的一片景色,此刻落在她眼里就跟里头藏了什么奸细似的碍眼了。
“放心,园子我接手后就彻头彻尾的翻查了一遍,如今干净的很。”
“那就好。”
多年来,裴家的人都在军中任职,这样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有一点不留神,那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是丧命之举,因此裴家姐弟二人都沉着脸,随后就听裴子谡继续开口解释说道。
“汉州地阔物丰,陛下和皇室对汉州的忌惮也并非一年两年,这么些年了不一直都想要掺合亦或者是压制汉州的势力吗?可惜,却抓不住王爷的一丝把柄,故而自然是想从我们裴家下手的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点好动手根治一番,收权夺位罢了,可以他们现在的情况,若是直接闹僵也未必能好好收场,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我娶一个她们认为既没有威胁又能通过其背后势力对我加以牵制的贵女,所以阿念便是清欢公主的首选。”
裴子杳飒爽女中豪
“何以见得?”
“首先,她们二人是多年的闺中密友,在清欢公主眼里对阿念是十分信任的,其次她的娘家和外祖家都常居在西京城,天子脚下可为质,对皇室来说他们就是牵制我裴家的棋子,再者阿念的身子不好,想要诞育子嗣较为困难,有她做我裴家未来大妇,皇室众人自然放心得多。”
听到这话,裴夫人对于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忽而生出些怜悯来。
明明该是一桩郎有情妾有意的婚事,却莫名其妙的要裹挟进这些皇室和权臣的阴谋之中来,大家或多或少的都在这门亲事里头达成了自己想要的些许目的。
但她,似乎还并不知情。
想到这里,裴夫人的面色就较刚才沉了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后带着几分抱怨的说道。
“明明是你们男子间的纠葛,最后却总是以女子的幸福来做掩护成全你们那些所谓的野心勃勃,功成名就后呢却再无一笔是落给女子的,当真是笑话一场。”
“母亲说的是,但阿念表妹是我真心实意要娶亲的人,即便是没有这些,儿子依然会待她如初的,只不过这些事情的出现让局面推进更快些罢了,清欢公主固然有她身为皇室宗亲的考量,但对于阿念,她确实也还算用心了。”
这一点毋庸置疑。
裴夫人不知全貌,也不好妄评,因此便没再揪着此事不放。
只不过,她的这番话还让裴子谡想起了些上辈子的事情,死于谋杀后,他的魂魄就一直在飘荡,因而多多少少他还是知道些身后事的。
自他亡故后,裴家和汉州就开始腹背受敌。
一边要应对西京皇室的打压,一边要阻止益王的渗透,甚至到最后为了护住汉州的一方太平,眼前的妹妹裴子杳竟然还被迫嫁去了益州,做了她最不齿的益王妃。
十数年来,无穷无尽的折磨,直至魂断也没能再回到汉州。
想起这些事,裴子谡原本还挂着淡笑的脸色就忽的闪过些阴鸷,在场之人都是见过他在战场上嗜血杀敌的模样的,自然不畏惧他此刻的模样,反而是疑惑自家哥哥是想到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变了脸?
于是,裴子邈就略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大哥,想什么呢?”
话一出,裴子谡沉浸在回忆中的思绪突然就被打断了,看了一眼面前仍旧完好无损的家人们,才从那些滔天的恨意中清醒过来,克制的回了一句。
“没什么,就是想着如今才六月,但成亲要到十月,我得先回汉州处理完事情才能北上来接阿念。”
“三四个月的时间罢了,大哥就先忍忍吧,等你和未来嫂嫂成了亲,有的是时间待在一起。”
裴子杳出言就调侃了一句,随后拿起桌上的一块青玉糕吃得津津有味,这糕饼可比汉州的厨子做的精致多了,也不知道大哥是从哪儿搜罗来的厨娘,手艺一流。
见她而今这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裴子谡稍稍开心了那么一点。
裴家在外人眼中从来都是如铜墙铁壁一般的存在,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能耐都是靠日日夜夜摔打出来的,他们从出生,就逃不过要为裴家,为汉州,为大绥朝鞠躬尽瘁的命运,但不代表要让他们过得那般痛苦,所以他在心里暗自发誓,这辈子绝不会让阿念和妹妹重蹈上辈子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