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正要听宝玉怎么说呢,她原是想替黛玉争取争取,这门亲是王夫人不同意,可若是宝玉坚持的话,王夫人未必拗的过宝玉。
这时晴雯过来说:“你一大早不在房里,我找了半天,老太太叫你呢。”
紫鹃笑道:“他问姑娘这些日子可好,我说姑娘好着呢,他不信,你快拉了他回去吧。”
说着紫鹃就回了潇湘馆。
晴雯见宝玉呆呆地,一头热汗,人也不说话,忙拉了他的手,把人带回怡红院,袭人见这般慌了起来,谁知不多时宝玉不仅发热,两个眼珠还直了起来,嘴角也有口水流出,万事不知。
叫宝玉睡,宝玉就睡下,到了茶就吃茶,扶他坐就坐着,众人见他这般,顿时慌了,又不敢惊动贾母,忙叫了宝玉的奶娘进来。
谁知李嬷嬷看了半日摸了脉,掐了人中,宝玉全无反应,李嬷嬷顿时放声大哭起来:“不中用了,我白操一世的心了!”
袭人等一听都哭了起来,晴雯细想一回,忙告诉袭人刚才紫鹃的事,袭人听了就跑去潇湘馆。
紫鹃正服侍黛玉梳洗呢,袭人也顾不得什么上前就问紫鹃:
“你刚才和宝玉说了什么!?你瞧瞧他去,你回了老太太,我也不管了!”
说着就坐在椅子上哭。
黛玉见袭人满脸怒容,又在哭,不免也黄了脸,忙问:“到底怎么了?”
袭人哭道:“不知紫鹃姑奶奶说了什么,那个呆子眼也直了,手脚也冷了,话也不说了,连李嬷嬷都说不中用了,只怕这会子已经死了!”
黛玉一听,李嬷嬷乃是有经验的老人,说不中用了,只怕真不中用了,黛玉脸色苍白,咳喘起来,咳的头都抬不起来。
紫鹃忙扶着黛玉给黛玉捶背顺气。
黛玉推开紫鹃道:“你也不用锤,横竖拿绳子勒死我是正经!”
紫鹃见黛玉这般也哭了:“我并没有说什么,不过几句玩笑话,他就认真了。”
袭人道:“你还不知道吗?倘若旁人的玩笑话也就罢了,偏和林姑娘有关的他都最认真的!”
说完这句,袭人自己倒怔住了,随即又落下泪来。
黛玉又催促紫鹃:“你说了什么趁早儿去解说,宝玉只怕就醒了!”
袭人回过神连连点头,拉着紫鹃就去了怡红院。
到了怡红院,贾母和王夫人早来了,见了紫鹃,贾母怒气上头骂道:
“你这小蹄子!和他说了什么!”
紫鹃不敢说实话,只说:“只是说了几句玩笑话。”
床上呆呆的宝玉见了紫鹃顿时“哎呀”一生,哭了出来,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贾母只当紫鹃得罪了宝玉,拉着紫鹃到宝玉面前:“是这丫头得罪你了?你打她出气就是了,何苦叫我担心?”
宝玉一把拉住紫鹃的手道:“要去连我也带了去。”
贾母愣了一下问紫鹃:“去哪里?宝玉怎么说这话?”
紫鹃低着头回道:“我和宝二爷开玩笑说我们姑娘要回苏州去……”
贾母怔了一下,随后落泪道:“我当什么要紧大事,原来是这话,你这孩子,素日最伶俐,又知道他是个呆子,哄他做什么?”
薛姨妈劝道:“两个孩子自小儿一起长大,兄妹感情好,如今一个说要走,别说宝玉还是个孩子,就是我们大人也要伤心,如今看来这不是什么大病,老太太只管放心,吃一两剂药就好了。”
王夫人也跟着点头,又对宝玉说:
“一句玩笑话你就当真了?叫我和老太太伤心。”
宝玉固执的拉着紫鹃,仿佛拉住了紫鹃,黛玉就不会走了,一时又有人来报:
“林之孝家的来瞧哥儿了。”
宝玉瞬间警惕起来:“了不得了!林家来人接妹妹了!快打出去!”
贾母听了生怕宝玉犯病忙道:“打出去打出去!”
又对宝玉说:“没有姓林的来,那都不是林家的人,林家的人都死绝了,没有来接妹妹去的。”
宝玉哭道:“除了林妹妹,别人都不许姓林!”
话语里十分无理取闹,却又带着惶恐不安。
贾母一一应下,宝玉这才不闹了,又有大夫来看诊,开了安神汤,言明无事,贾母等才放下心来。
宝玉一时又拉着紫鹃不叫走,紫鹃无法只好看向贾母。
贾母道:“即是你惹出来的,你就留在这里伺候着,等宝玉好了再回去,你姑娘那里也不必挂心,我叫琥珀去伺候着。”
如此安排妥当,紫鹃当真留在了怡红院,宝玉又要日夜见了她,否则就闹起来,读书的时候也要紫鹃在旁,生怕一不留神紫鹃就走了。
另一边黛玉听了宝玉的举止不免心下酸涩,尤其是知道宝玉是为了她要走的玩笑话才病的,索性旁人只以为他们从小一处长大,宝玉又有呆性才如此。
紫鹃虽然是和宝玉开玩笑,可她却真的动了回家的心思,她和宝玉的事无人做主,二舅母不喜她做儿媳妇,黛玉是个聪慧的人,心里想的是快刀斩乱麻,还有一年她就要及笄了,到时候可以自立门户,也不至于寄人篱下。
黛玉想到这里不免又落下泪来,她和宝玉心意互通,可这是私情私心,她一个闺阁女儿是不许说出口的,老太太年事已高,即便有此心,大抵也拗不过王夫人,因此黛玉心知,她和宝玉只怕有缘无份。
既然如此,早早放手归去才是。
可情之一字哪有这么简单就放下?黛玉哭的越发伤心起来,次日起就有些恹恹的,也不爱出门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