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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两人到亭子里歇歇脚,喝了几杯茶,遥望园东,数畦菊花开得正当其时,菊花圃内围着大理石桌子站着七八个文士,议论的正热闹。

李纤凝指给仇璋看,仇璋会意,和她一起步下凉亭。

菊圃内的文士仇璋全然不相熟,不敢贸然上前,问伺候茶水的婢女打探了身份姓名,这才带着李纤凝上前请教。

原来他们在赏画,冰花纹路的大理石桌面上平摊着几幅画,也山水也有人物,更难能可贵的是每幅画上均戳了不少印鉴,有大有小,有方有圆,还有别致的葫芦形态。

文士们听说仇璋是仇婴的侄子,邀他一同赏画,李纤凝趁机跟着瞄了几眼。一枚枚印章望过去,忽见熟悉的“日间在兹”章,大小形制均跟仇璋描摹下来的那枚差不多,心子狂跳。

她虽不常参与这种集会,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当下默默立于一侧,交给仇璋周旋。

文士中间有位仇婴的同僚,姓孔,担任正字,据孔正字介绍,这几幅是他新进从扬州来的画商手中购得,有名家真迹,也有扬州当地新进发迹的年轻画师的新作,他瞧出那画落笔不凡,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名家名作,故而一道买下,趁着这次机会,拿来给诸位同好品鉴。

品鉴的几人意见分歧,有人认为是庸作,也有人和孔正字持一样意见,认为此画不同凡响,富有收藏价值。仇璋过来之前,他们正为此激辩不休。

仇璋趁机指着落款下面那枚“日间在兹”的印章问,“这枚闲章是谁的印鉴?怎么盖在了这里?”

孔正字说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他就来气,这副山水画是王摩诘的真迹,他于多日前购得,喜得呼朋引伴来家中品鉴,谁知他朋友里有这么个人,或遇名家字画总喜欢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印鉴,他本是妨着他的,千防万防没妨住,给他瞅准机会,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盖下了这枚印章。

更可气的是,情急之下掏错了印鉴,误把压角章盖在了名号章的位置,惹得孔大人痛心疾首,“这不是往美人脸上贴药膏么?还贴错了位置!”

仇璋深表同情,不忘询问此友姓名。

“那个王八蛋叫陈公亮!”孔正字甩出这么一句话。

仇璋深知李纤凝的脾气,当办的事立马得办,一刻拖延不得,没得到线索还好,一旦得到线索哪里还有闲心游园,打听了住址,当即同她赶往陈宅。

陈公亮未在宅中,仇李二人等到日暮时分方与他会上面。

私人印鉴出现在案发现场,尽管不是实物,终究透着嫌疑。李纤凝原打算诈他一诈,官场上浸淫多年的滑泥鳅岂是她随便糊弄的?不道出此行目的,陈公亮绝不开口,逼急了他还要送客。

李纤凝仇璋只得道出始末。

得知自己的印鉴出现在凶杀现场,陈公亮并不如何紧张,也没有惊讶,只是淡淡道:“那枚印鉴丢了有几天了。”

“丢了?”李纤凝不料会是这么可笑的理由。

“是啊,丢了。”

“丢在哪里了?什么时候丢的?”

李纤凝问的急了些,陈公亮抬眼瞭她,“小娘子贵姓?令尊哪里高就?”

李纤凝明白过来陈公亮这是责怪她不识礼数,态度缓和下来,款款道:“小女李纤凝,家父是万年县县令。”

“哦,原来是孟贞的女儿。算起来,你得叫我一声叔叔。”

“世叔,请恕侄女一时情急,事关人命案子,马虎不得,请世叔仔细回忆,印鉴究竟是何时丢的?”

仇璋也附和拜托。

陈公亮捋须回忆,“有五天了,从幽兰坊回来就没见着过。”

“幽兰坊?”李纤凝对着名字摸不着头脑,仇璋小声提醒她,“幽兰坊是平康坊里的歌舞伎坊。”

李纤凝了然。

但也不一定丢在幽兰坊,为免来回折腾,李纤凝问清了那天陈公亮的所有行程。接着又问此印鉴都盖在过哪些书画作品上,陈公亮被问的有几分恼,说他哪里记得!借口要用晚饭,下了逐客令。

从陈宅出来,暮色苍苍,疏楼间漏出几缕斜晖。

李纤凝冷笑,“很了解嘛!”

“什么?”

“幽兰坊。”

仇璋神色自若:“你以为我每次宿在你那时都跟家里说去哪了。”

“敢情县衙内宅是幽兰坊,那我是什么?”

“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他忽然牵起她的手,宽袍大袖底下,握了个结实。

李纤凝即使有心作色,被他那样一握,甜言那样一哄,也作色不起来了,颜色反而愈加娇媚,流露无限缱绻。

盈月篇(其五)幽兰坊

缠绵过后,仇璋伏枕酣酣睡去。李纤凝披衣下床,行至案旁,望着案上那方印章低思。

昭国坊案唯一的线索只有这枚印章,它是否与案情有关?

被害人究竟什么身份,他是否是房主?如若不是房主,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栋房子里?还有邻居提到的商人,他又是谁?

种种思绪搅得李纤凝毫无困意,看看玉漏,亥时三刻了。李纤凝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仇璋,紧了紧衣裳,提着灯笼出门了。

“快快快,快收起来,小姐往这边来了。”衙役王寺飞一般跑来把消息告知给班房里的兄弟,紧跟着佯装无事离开,继续巡逻。兵房底下走过碰见李纤凝,低头招呼,“小姐,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李纤凝“嗯”了一声,快步行至班房,推开门扉,衙役们聚在一起烤火,并无异常。

李纤凝跨过门槛,目光四下逡巡,“这么乖,没有赌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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