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狂风愈大,牧羊人赶着牛羊归来,部落中顿时“咩咩咩”、“哞哞哞”声一片。
部落中央的毛毡帐篷里一灯如豆,跃动的灯火下,一个少年人正在伏案抄书。帐篷里还有两个小小的孩童,五六岁大小,虎头虎脑,脸蛋坨红,像颗滚圆红润的苹果,甚是可爱。
两小孩儿原本在毛毯上扑闹着玩儿,一听到外头的动静,都是一顿,圆溜溜的眼珠子同时望向灯下的少年,声音软糯糯道,“阿兄~~~”
抄书的少年头也不抬,落笔如旧,只道,“可以出去玩会儿,不许跑远,不许”后头的叮嘱还没说完,两小孩儿已经“嗷呜”欢呼一声,掀起门帘像小炮弹一般飞奔出去。
门帘带起的风扑得灯火一晃,帐篷内顿时更加昏暗了,少年人叹了口气,丢下手中毛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算了,不抄了。”少年人低声嘀咕着,“要是搞成近视眼了可没眼镜配,那可真成睁眼瞎了。”
少年人名为贺兰定,本是一名程序员,结果加班过猛,眼前一黑,人就没了。再睁眼就穿越到了这操蛋的、要啥没啥的古代社会,成为了一名同名同姓的鲜卑少年。
等旁敲侧听到自己所属的时代后,贺兰定更是两眼一黑,大呼“贼老天”。如今竟然是南北朝时期!
贺兰定对南北朝的历史了解不多,都源自高考考点。一是历史课本上孝文帝改革的意义;二是语文课本上的《木兰辞》“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三是杜牧的《江南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虽然了解不多,但是贺兰定也知道这是一个苦难且荒诞的时代,一个人命如草芥、光是活着就要竭尽全力的时代。
就比如自己穿越附身的这个身体,“贺兰”北魏八大贵族之一,少年名为贺兰定,生来的起跑线就已经超出一般人许多。父亲是幢主,手底下领着六七百的人马,家中牛羊成群。母亲是怀朔镇将的女儿,更是嫁妆无数,僮仆百千。
“这妥妥的官二代、富二代啊。”贺兰定感慨。
可是,在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时代,哪怕是大地主、大将军家抗风险能力也极低。一场暴风雪,牛羊死伤成山。一场蝗灾,辛苦一年的田地颗粒无收。
除了天灾,还有人祸。
怀朔镇乃是军镇,设立之初的目的就是为了战争。它处阴山北麓,向北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以及凶狠残酷的柔然人。
柔然人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每年都会南下劫掠,抢光、杀光、烧光。作为北方六镇之首的怀朔镇更是首当其冲。
贺兰家是军户,父辈子孙皆为军人、士兵。贺兰定的父亲是一名幢主,领着手下六七百人驻扎在怀朔城外,组成了抵御柔然人的第一道防线。
去年冬季,柔然南下,贺兰定的父亲在战斗中被打下马,马蹄践踏之下,连一个完整的尸体都没能带回来。
家中的顶梁柱倒了,这个家便散了。
鲜卑的妇女地位极高,在丈夫去世后甚至可以带着丈夫的全部身家重新嫁人。
贺兰定的母亲段氏虽是汉人,可自幼长在北地,早就鲜卑化了。在贺兰定的父亲战死后,丢下三个儿女,拉着自己当初的嫁妆便回娘家了。
据说在前几日已经又嫁人了。
父母皆无,年仅十四岁的贺兰定便成了一家之主。少年人心气高又莽撞,誓要为阿爹报仇,领着残余的两三百家将就冲进了草原。
结果还没在茫茫草原上找到柔然人,就遇到了沙尘暴。黑色的风沙墙从地平线上升起,如同上古野兽嘶吼着咆哮而来。
贺兰定被惊恐嘶吼的军马掀下马,差一点儿就步了自家阿爹的后尘,幸而被忠心的家将重新捞了回来,挂在马背上逃回了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