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一块五该开学以后才补发的,不过江盛初中的班主任提前给他跑通了县高中这边的关系,让他可以开学交学费的时候就直接少交一块五。
来的时候家里不放心,特意让他多带了五毛钱。
却没想到县高这边的住宿费比初中贵好几毛。
交完钱,江盛兜里就只剩两毛钱了,其中一毛钱他还要留着给父亲打酒回去泡药。
等邓家红敲了敲他桌面时,江盛直接掏出一毛钱。
一天蒸一次饭,吃两顿,再用馍馍垫着,就着家里带来的辣椒酱,能让他每顿吃个七分饱。
每天不用干活,还能坐在这样敞亮的教室里读书,江盛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还是邓家红第一次收到这么寒酸的生活费。
原本看江盛长得不错而对他态度肉眼可见缓和下来的邓家红愣了愣,最后冷嗤一声,柔和了八个度的声音重新变得冷硬,公事公办地报了一下钱和票的数量,得到江盛肯定的点头后,拿着登记本就迫不及待转身走了。
仿佛走慢一秒,都会被江盛的寒酸气沾上。
江盛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发书的同学,默默估算着还要多久才能等到属于自己的新课本。
鹿姝他们班一共有50人。
教室不算宽敞,为了第一排同学和讲台拉开一定的距离,教室里只横放五张桌子,竖放五张桌。
没坐人的时候,瞧着还挺宽松的,可等同学们往里一坐,就显得满满当当。
桌子是长方形木桌,一张桌子能坐下两个人,五横四竖勉强不算特别挤,留下了三条过道。
不过与某些公社初中的黄泥茅草房教室比,县高的教室是红砖青瓦的,地上还打了水泥,桌子也都有放东西的桌斗,最让一部分同学期待的就是教室上面房梁上挂着的两个大灯泡!
要知道许多学校上晚自习,都是按时点上一盏煤油灯,大家想看书,都得使劲往前面挤,就着昏黄跳跃的微弱灯光勉强看清书上的字。
这条件真是天差地别了。
就是吧,到底是使用了好几年的教室,打了水泥的地面有些坑坑洼洼,运气不好桌子脚就恰好掉进去了。
这会儿鹿姝就发现她们的桌子腿儿刚好安在水泥地面的一个坑里,想要挪一挪位置吧,那坑还是连环坑群,没得挪。
鹿姝只好埋头找了块旁边坑里滚出来的鹅暖石塞了桌脚先凑合着。
等弄好一坐起来,鹿姝就见前桌的两个男同学在那里起哄笑着什么,视线还都看着她这个方向。
鹿姝眨巴眼,疑惑地看向涨红了脸跟罚站似的杵在她桌边的彭小虎。
彭小虎对上她那双澄澈得仿佛一直沁着一层水波的丹凤眼,顿时脸红得像是头顶要冒烟了,他磕磕巴巴地呵斥起哄的那两个男同学:“去去去!瞎嚷嚷什么!我就是、都、都按顺序拿的!”
大概也知道自己刚才调换书本的动作不咋隐蔽,彭小虎没办法继续解释下去,只能埋头假装自己很忙地越过鹿姝,继续往下发书。
可恶!他原本都打好腹稿,想好了发书发到她那里的时候要趁机和她说几句话的!
彭小虎又气又羞满肚子懊恼地走了。
闻胜莉笑嘻嘻地跟鹿姝说:“刚才你没看见,班长发书和作业本发到你这里来了,原本发给你的作业本该是最面上的那几个,结果班长给你抽了下面的。”
说完还晃了晃自己桌上那几个皱皱巴巴的作业本:“你看,轮到我的时候,他就从最上面开始发了,嘿!”
她这么说也不是有什么恶意,毕竟按顺序她本来也该得到皱巴的本子,闻胜莉还真不至于因为班长只区别对待鹿姝就生鹿姝的气。
这就纯属调侃。
十几岁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么,哪怕有时代的限制,他们还是很容易因为那点男女之间不可言说的暧昧而激动亢奋,一时忍不住,就想调侃当事人几句。
鹿姝也感觉到彭小虎对她的特别,却并没有窃喜的心情,有的只是烦恼。
前世今生她都没跟人谈过恋爱,也没有过心动对象。
可她在现代的时候为了打发时间,没少看过各种言情剧言情小说。
刚开始她还会懵懵懂懂地羡慕一下其中男女主的爱情,可她有个人间清醒的事业奋斗批姐姐,每次她感慨爱情的时候,她姐都要给她来一番“清醒”言论。
多来几次,鹿姝也没办法用简单的视角去看待那些爱得三界毁灭死伤无数的主角爱情故事了。
最终在她的内心形成了一个固定的认知:他人的喜欢是值得尊重的,但过线的单方面喜欢,带来的只会是无尽的麻烦。
鹿姝对彭小虎的观感不太好。
同时,她还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在刚见面没几个小时,彼此间连一句话都没说过,竟然就能产生的喜欢?
所以她姐说的,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
见色起意就是耍流氓。
鹿姝:达咩!
这样一想,鹿姝看自己面前的作业本都觉得刺挠得厉害,连忙把自己的作业本和闻胜莉的交换了一下:“你要喜欢?那跟你换好了。”
闻胜莉一愣,“不、不用吧,我就是开玩笑的,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开这种玩笑了。”
想了想,她还安慰鹿姝:“而且你长这么漂亮,有人主动献殷勤也是应该的,不用管他。”
鹿姝拿着皱巴的作业本,用几本书压着,再把胳膊交叠着放在上面,呼出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对闻胜莉笑了笑:“没生气,我就是觉得没必要,我堂哥在供销社上班,可以买到瑕疵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