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还是下次有机会再跟江盛说吧。
而且就这么空着手说,似乎也不太合适。
等拉了灯,锁了门,鹿姝把闻胜莉手里的暖水壶提了过来,闻胜莉才问到:“刚才那个男同学是谁啊?走得好快,我看他下台阶的时候一步就下去了。”
教室外面走廊下,有个五级的台阶。
都说自己缺什么,就会羡慕别人什么。
闻胜莉因为长得不高,腿也短,看人的时候就下意识先去关注别人的腿。
刚才那男同学她没看清脸,就光看腿去了。
张海燕在一边点评:“就是有点瘦。”
比她还瘦。
一直被人说瘦得跟麻秆一样的张海燕在生活中,也很努力地在寻找比她还瘦的人,试图以此证明她其实也不是那么瘦。
鹿姝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叫江盛,他妈妈和我妈妈以前关系很好。”
至于江盛的妈妈早逝这件事,鹿姝就没继续说了。
不管江盛是否介意家里的情况被同学们知道,至少这些不应该从她嘴里说出来。
张海燕和闻胜莉就只当他们两家人是认识的了,“哦”了一声也就没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了。
在还没开窍的女生眼里,男同学有什么好聊的?她们明明还有那么多话要说!
从教室回宿舍的时候要沿着操场走小半截,然后下一个缓却长的土坡,再爬一个陡一点的斜坡,就到了男女生宿舍所在的另一个小平坝了。
宿舍里就没教室那么好的照明条件了。
因为担心引发火灾,宿舍里面是不允许点煤油灯的,只在宿舍外的墙壁上挂了一盏老式的电石灯。
电石灯是靠电石和水发生反应,产生易燃气体,进而点燃发光。
所以这种灯挂在那里也不需要特意去灭灯,只要每天晚上倒入一定量的水,等水用光了,灯也就自然熄灭了。
也算是一种早期的“定时灯”了。
原本听周老师说宿舍里晚上九点准时熄灯,江盛还以为宿舍里也有电灯。
回来后看到屋檐下的电石灯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老师说的熄灯是熄的这个灯啊。
拿回来准备在床上写的练字计划也算报废了。
不过经了刚才教室里那一遭,江盛现在也没心思继续想练字的事了。
和女生们结伴去水房打热水洗脸泡脚不同,男生们大部分都选择了就在宿舍外靠墙的露天水龙头那里直接打冷水随便冲冲。
有不讲究的更是脱了鞋子衣服就直接钻进了被窝,几天洗一次脚也不觉得有啥埋汰的,反正只要早上出门前随便洗一把脸就行了。
宿舍外有两个专门供住校生日常洗漱的水龙头,就安在把男女生宿舍隔开的那道墙壁边上,两边共用一根水管,只是水龙头开了两个,一边一个。
在教室耽误了一会儿,江盛就是为了避开用水龙头的高峰期,这会儿男生们大都已经收拾好进被窝了,正躺在各自的被窝里聊得热火朝天。
江盛脑袋里还乱糟糟的,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也无心听他们聊了什么,只是安静地抖开自己的被子铺好,又把棉衣和毛衣脱了搭在被子上面,而后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蓝色短袖衬衣拿着毛巾出去洗漱去了。
在短袖衬衣里面,他还穿了一件打了补丁的贴身背心。
江盛拿着毛巾到水槽边的时候那里安安静静一个人也没有,他就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拧了毛巾擦脸擦身。
不过他擦身上时没脱衣,就拉开两层衣服,直接把冷水浸过的毛巾往身上按。初春的晚上,这股寒意直接往骨肉里钻,江盛下意识要“嘶”出声,又想起一墙之隔就是女生宿舍,赶紧又把声音闷了回去。
想到女生宿舍,就难免想到比他还晚回来的鹿姝,自然又想到她会不会恰好就在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接水。
明知道在这时候想一个女同学,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可江盛就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认真听了一会儿,没听到那边有用水的声音,又分辨不出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
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江盛抬手把冰冷的毛巾重重按在自己脸上。
冰冷的湿毛巾这么一贴,江盛打了个激灵,脑子总算没那么一团浆糊了。
然而等他低头要去搓洗毛巾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往脸上按的是用来擦身的那条毛巾。
还是刚擦了还没来得及搓洗的那种。
江盛:“……”
算了,反正都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他不无摆烂地如此自我安慰,可行动上还是十分嫌弃地又把洗脸毛巾往脸上使劲搓了几个来回。
江盛既没有带盆,也没有带拖鞋,就光着脚在水龙头下面冲着搓洗一番,然后打着赤脚站在旁边的青石板上,就着昏暗的光用从家里带来的自制猪毛刷蘸着水,把布鞋刷了一下。
既刷掉了上面已经干掉的泥巴,又能保证明天早上起来他还能继续穿。
等刷好了,他才用另一条破烂的毛巾把脚擦干,再趿拉着布鞋继续搓洗他那三条崭新、半旧、破烂三阶分明的毛巾。
突然听到墙壁那边一阵熟悉的笑声。
事后躲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想了上百回,江盛都没琢磨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反正就是在耳朵捕捉到笑声,脑子分辨出笑声的主人叫鹿姝,又确定笑声越来越靠近水龙头这边的瞬间,刚才还在慢慢搓毛巾的江盛跟被火燎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把毛巾往手臂上一甩,整个人就三两步蹿进了宿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