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也有过让李乐衍彻底消失的晦暗心思,但刚一升腾便被他抑制了下去,李乐衍不在了,许迦叶会伤心的。
他不想她伤心,看见她蹙眉,他的心便隐隐作痛。
许迦叶知道若是宗门有事,李怀远会用传音符第一时间告知她,安心地带着裴玄澈走了。
他们选了一方小镇住了下来,许迦叶说要体察凡间世情,于是她每天躺在庭院里晒太阳,裴玄澈一个人做了三份工,打铁、做木匠活、还有伺候许迦叶。
许迦叶躺在树荫下看书,目光向声音嘈杂处扫了过去,裴玄澈正在一旁刨削木材,刨子都快被他使出火星子了。
她低笑道:“累不累啊?过来,我给你擦擦汗。”
裴玄澈心道一点也不累,在她身边,他浑身都是力气,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蔫蔫地走到许迦叶身旁,半跪在她膝边摇了摇尾巴。
许迦叶见他一点汗都没出,但还是象征性地给他擦了擦,见他原本面如冠玉的脸庞沾上了灰尘,变得灰扑扑的,整个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压了压嘴角,但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裴玄澈抬头看向她,眼睛亮晶晶的,低声道:“迦叶,你解气了吗?”
他还是裴寂的时候,曾阻过她的道途。
那时她在红尘中历练数百载,抛却了前尘,封印了记忆,做过铁匠、木匠、在土里刨食吃的农民,好不容易成道有望,他却因一个卦象阻了她的前路。
许迦叶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以为我是在拿你出气。师叔阻我道途,我心中当然有气,我气的是他不愿相信我能割舍那百年历练,并未向我言明原委,而是趁我不备破了我的心魔劫。可修行路上他助我良多,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气也不是那么难消。”
师叔的卦象向来是准的,修行中人逆天而行,却也要学会顺势而为,她有斟酌利弊的能力,不会被过往的沉没成本所阻,可师叔却把她当成一个不晓事的孩子。
但心里不舒服是一回事,她的师尊早早地抛下她飞升了,把她托付给了师叔,教化之恩难偿,她自然要记恩。
她揉了揉裴玄澈的耳朵,继续道:“那三百年在凡间历练的时光,于我而言终究不是无用功,这世间万物,一饮一啄,自有定数。将维度拉升至整个生命长河,当时以为溅不起半点水花的石子,其实未必是空。”
裴玄澈若有所思,半晌后道:“原来你让我做这些活,是想让我红尘炼心。”
许迦叶轻笑了一声:“这倒不是。我只是单纯的喜欢铁匠,觉得你打铁的样子很可爱。”
她是有一些私人的癖好在身上的。
裴玄澈微微一怔,给自己施了个净身术,上前便要搂她:“真的吗?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说?我这就去把木匠活给推了,以后只打铁。”
许迦叶由着他把她抱在怀里,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抱我回屋吧,铁可以明天再打。”
“今天就打。”裴玄澈嗓音喑哑道,搂紧了许迦叶,步履稳健地走入屋内。
屋子里很快便传出了锻打的声音。
铁打到一半,裴玄澈还有大半的气力没有使出来,许迦叶却有些受不住了,这与体力无关,而是一个人短时间内能承受的欢愉是有限的。
她推了推裴玄澈,轻喘道:“坏小狗,你又背着我偷偷钻研学问了。”
裴玄澈听了许迦叶的话,只觉得受到了鼓舞,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换了一个姿势抱她。
许迦叶咬紧嘴唇,避免发出声音,每次她发出一点声音,裴玄澈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她实在招架不住。
裴玄澈却不住地低声哄她:“再喘一声吧,我好喜欢听。”
许迦叶眼尾的晕红化作旖旎颜色,一路从脸颊烧到脖颈,全身都泛着粉,闭着眼睛在裴玄澈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刚一咬完,她便后悔了,果不其然,紧搂着他的人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更疯了。
……
李乐衍恢复神志时,许迦叶正与他牵着手走在街上,指使他买桂花糕给她吃。
他侧过头看向她,眼角眉梢晕染了一层温柔笑意,低声唤道:“阿叶。”
许迦叶怔怔地注视着他:“殿下?”
李乐衍握紧了她的手:“是我。我这就去给你买桂花糕。”
许迦叶哪里还想吃什么桂花糕,东摸摸西摸摸,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殿下,你昏昏沉沉那么长时间,有时候我都担心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乐衍轻抚她的脸颊,正要安慰她,恰好有一人路过他们,打招呼道:“这不是裴铁匠吗?带媳妇出来逛街啊?嫂嫂好。”
两人笑着应付了过去,等那人走远了,李乐衍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的衣着:“铁匠?没想到裴玄澈还有这门手艺。”
他依稀记得,裴玄澈的动手能力并不强,想给许迦叶做道菜,都能做得色香味俱失,远不及他。
许迦叶点了点头:“他的手艺原先并不好,我偷偷找人来买,补贴了一些,但现在已经精进很多了,至少能把成本赚回来。”
李乐衍轻声问道:“既然他并不擅长此道,来凡间历练,可以从事其他行业,怎么偏偏选了做铁匠?”
许迦叶的脸微微泛红。
李乐衍曾因未曾明了许迦叶的心意深以为憾,百年相伴,早已成了她肚子里的蛔虫,看见她的神情,心中有所明悟,低笑道:“原来是你喜欢,上一世你就该说了。”
许迦叶心道如今可以用历练做遮掩,要是在宫里这么干,她的癖好岂不是天下皆知了,那也太难为情了,她垂下眼睫轻咳了一声:“殿下,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