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根本就不用翻译,不管是汉斯老爹还是洛奇医生,都下意识的掏出了自己兜里的香烟和打火机。
这属于烟民的诡异默契让浴缸边上的四人全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也总算稍稍化解了双方一直存在的戒备和隔阂。
随着三个老烟枪各自点上烟,呛人的尼古丁在晨雾中缓慢弥散。在卫燃的眼里,他们就像是借着各自手中的香烟,打破了对立的意识形态以及语言和仇恨带来的隔阂一样,靠着那明灭不定的烟头,相互慰藉着,在这炮弹横飞的战场上寻找着片刻的安宁。
直到一颗烟燃尽,伊万将已经烫手的烟屁股弹飞,重新点上一颗之后,自顾自的说道,“维克多,做一笔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卫燃反问。
“米哈伊尔的伤还要多久才能好?”伊万没头没尾的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至少要一周才行,当然,前提是他能醒过来。”卫燃帮着洛奇医生翻译道。
伊万点点头,指了指身边的地下室入口,“让米哈伊尔去地下室养伤也作为人质,作为交换,把那支冲锋枪给我,我来保证你们不受苏联红军的伤害。”
“不行!”汉斯老爹听完卫燃的翻译,想都不想的便要拒绝,“万一他拿到枪之后直接杀了我们怎么办?”
似乎猜到了汉斯老爹在说什么,伊万不等卫燃翻译便主动说道,“你们手里拿着武器,一旦苏联人打过来,很容易被误会你们俘虏了我和米哈伊尔。既然你们几个不久前已经主动向我投降了,为什么不愿意放下武器呢?况且我也为你们提供了人质。”
这一次,卫燃索性省略了翻译的过程直接问道,“你能保护我们多久?”
伊万笑了笑,“直到我和米哈伊尔都死在这里,或者战争真正意义上的结束。”
见卫燃一脸的迟疑,伊万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会帮你保守地下室的秘密,直到你们自己认为安全的时候。”
听完卫燃的翻译,汉斯老爹和洛奇医生言辞激烈的商量了几句,最终不情不愿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伊万的这笔交易。
“维克多,和他说,这支手枪是我的父亲留给我的,我只能把子弹给他。”洛奇医生拔出一支鲁格手枪,一边退着弹匣里的子弹一边说道。
没想到伊万在卫燃翻译完之后却痛快的摆摆手,甚至将原本从卫燃手里得到的那支没有子弹的p38都丢给了汉斯老爹,“手枪你们拿着吧,子弹也不用给我,如果你们有多余子弹的话,也可以把手枪的弹匣装满,这样至少在你们认为我欺骗了你们的时候有机会杀死我。”
“这个苏联人好像和广播里的不太一样”洛奇医生诧异的嘀咕了一句。
反观接住手枪的汉斯老爹则冷哼一声,探手从兜里掏出几枚手枪子弹,当着伊万的面压进了手枪的弹匣,随后从浴缸里翻出几条病号裤子丢给卫燃,“你和马尔科去把那个伤员抬过来吧。”
接住染着血迹的裤子,卫燃朝伊万解释了一句,弯腰捡起两根手腕粗的棍子,招呼仍旧躲在不远处砖头堆后面的马尔科帮忙抬伤员。
将这几条裤子的裤腿用捡来的两条棍子穿起来,卫燃和马尔科将仍在昏迷的米哈伊尔抬上去躺好,小心翼翼的抬回了地下室的入口处。
在汉斯老爹和洛奇医生的帮助下,把米哈伊尔送进相对安全的地下室,汉斯老爹却把压满子弹的手枪塞到了莱妮护士的手里。等他们再上来的时候,马尔科这才将冲锋枪递到了伊万的手上。
靠着墙检查了一番冲锋枪,伊万缓缓的坐下,将冲锋枪搭在仅剩的一条腿上,枪口却有意无意的指向了克罗尔歌剧院的方向,没话找话的和卫燃聊着屁股底下这座只剩下地基的诊所过往。
在得知了洛奇医生的经历,以及地下室里的女孩和孩子都是犹太人之后,伊万连一直搭在扳机护圈上的手都移到了一边。
地表上的成年人在闲聊的同时,地下室也格外的热闹。屁股上仍旧包裹着纱布的马里奥一瘸一拐的走到昏迷的米哈伊尔旁边,小心翼翼的捅了捅对方满是胡茬的脸颊,又看看周围正在窃窃私语的犹太人,最终伸手捏住了米哈伊尔的制服胸口处的那枚苏联二级卫国勋章。
他的好朋友奥利弗家里有不少类似的勋章,据说都是他爸爸活着的时候从战场上寄回来的,平时奥利弗可没少把那些漂亮的金属片拿出来炫耀。
“奥利弗的爸爸也是这样得到的这些勋章的吗?”
马里奥看了看被自己捏住的勋章,抬头再看看仍旧躺在床上没有醒过来的苏联人,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可耻的小偷。
“或许奥利弗的爸爸也是个小偷呢?”
马里奥突然觉得曾经无比羡慕的勋章似乎也没有那么好看了,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松开了脏兮兮的小手。
然而,还不等他把手移开,躺在床上的苏联人却猛的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马里奥的手腕!
“啊——!”马里奥瞪圆了眼睛,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叫,随后便是惊慌失措的挣扎和地表他哥哥马尔科的嚎啕大哭!
“马里奥!”马尔科瞬间将手里刚刚点燃的香烟丢到一边,连滚带爬的就要冲进地下室。
伊万的反应同样不慢,他虽然不知道里面生了什么,但在听到地下室那些女人的惊呼之后,也立刻猜了个大概。
还不等马尔科的双脚接触地下室的地板,伊万已经爬过来,探着头看了眼被汽灯照亮的地下室之后,朝正被莱妮护士用枪指着的战友喊道,“米哈伊尔少尉!放开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