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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1页)

甄香菱却是招呼一声后,便低下头去。

她隐隐感觉,甄宝玉是带着让她入宫之类的消息而来,不由得暗暗神伤。

自四月底迎甄香菱出门那回见过面,林黛玉十来日没见过甄宝玉了。

虽然不比整日赖在二舅母身边的贾宝玉见得勤、见得多,林黛玉还是更喜欢眼前的“宝玉”,一如既往地笑起来,问候“二哥”,礼让他就坐。

谁成想,甄宝玉对待林黛玉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完全没有往日的亲切自如,变得客气而疏远:“不晓得林家姑娘也在,我稍后再来。”

猝不及防,听甄宝玉对她的称呼从惯常的“林儿”转换成了“林家姑娘”,而且转头就要离开,避她唯恐不及的样子,林黛玉眼眶中蓄出了泪意,忍不住抬手,用帕子遮脸挡羞。

耳听甄香菱、甄四打圆场的交错声音,林黛玉从帕子后勉强发声:“菱姐姐,想必甄家哥哥寻你有事。不耽误你们,我先告辞,下回再来看你。”

悄悄地,也将亲密而独特的称呼改掉,林黛玉说罢,听甄香菱叹着气应了声“也好”,便低头就走,硬生生从甄宝玉身侧擦肩而过。

直到门外,热气扑面而来得一蒸,林黛玉胸口疼得厉害,才后知后觉,原来,自说话之后她就一直屏着气息,也不晓得是等什么还是盼什么。

站在屋檐阴凉处闲聊天的茜雪、紫鹃、小炉等贴身丫鬟,不约而同围了过来。

下一瞬,甄四也从房内出了来,留下半开的门扇,牵住林黛玉的袖口,对她用唇型说:“我哥来说入宫之事。”

她再换回正常语调道:“林妹妹,别气恼,我哥近来古古怪怪的,不知道在哪里听了什么谣言,担忧得不得了,在家也草木皆兵,不是冲着你才别扭的。也许过阵子他就好了,到时候让他找你赔罪去。”

借着与甄四应对,林黛玉扭转姿势,从门边看到,自己一向信赖和亲近的甄家“二哥”,坐在菱姐姐对面,保持着距离,压低了声音说些什么,两人的面色都带着几分凝重。

可是,菱姐姐还与她目光相接,微微点了下头,甄家“二哥”却有意偏过头去,连侧颜都看不着了。

罢了,自己一介孤女,要强求什么呢?林黛玉努力扬起唇角,也不再看向屋内。

在紫鹃搀扶下,林黛玉告辞而去,茜雪替自家主子送到小院外,回来满目担忧地看向甄香菱。

甄香菱已经被随甄四入宫的消息惊呆了,直到茜雪复命,她才如梦初醒:“啊,林妹妹已经走了?怪我,没留她好生说说话。”

甄宝玉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只是眼神不自觉地看向远方,正是林黛玉要回的贾府方向。

甄四过来陪坐,听明白了情况,老气横秋地拍手道:“看来我必是要入宫了,幸好不寂寞,有菱姐姐陪着,甚好甚好。菱姐姐,你想要何时搬入甄府啊?下个月就要初选了,我便要离府了呢。”

“我母亲……”甄香菱欲言又止。

甄宝玉冷静下来,倒是建议封氏按兵不动,毕竟她在此地居住了多年,与街坊邻里都熟惯,生活自在。

况且,甄香菱搬入甄府也住不了多久,最迟九月就会随甄四入宫。

若封氏这回随着女儿去了甄府,虽说甄府肯定容得下,只怕封氏自己别扭尴尬。

谢过甄家兄妹,甄香菱说要与母亲商量商量,明日给出答复,此时的她,心乱如麻。

于是,第二日午间,甄宝玉又来甄家小院,等着听甄香菱的定夺。

不成想,他竟然碰到了在巷弄口徘徊的贾琏。

贾琏站在大树下头躲太阳,自然先看到了从明处走来的甄宝玉,好不见外地招呼“甄家二弟”。

甄贾两家相熟,他们同辈称兄道弟也是寻常。

甄宝玉停步,随之寒暄一二,只因心头有事,没想与贾琏过多攀扯,正欲走开。

“甄家二弟,不知你到此来找谁做耍?这条巷子里是不是有贵亲,老爷子已经仙逝,名叫甄士隐的一家子寡母孤女?”

贾琏居然找他打听甄家?

甄宝玉心底一颤,面上不露分毫,做出疑问样子来:“好像是住这里吧?琏兄为何如此作问?”

贾琏听他语气,倒像是与甄士隐家不相熟的,连忙抱怨:“大嫂骗我!前日里,我在家见到了甄家妹子,惊为天人,可惜没说上话。听说姑娘是大嫂的亲戚,那么便也算我贾琏的亲戚了,怎么好不多亲香亲香?”

“然后,我自然求问大嫂,想知道甄家妹子情形,以便常来常往。谁成想大嫂居然让我找甄家二弟你呢?不过从常理想来,男女有别,找你作甚?我便自己打听到了,过来想拜会拜会。”

贾琏心肠,昭然若揭,甄宝玉苦笑一声。

他因为心有所属,再说与甄香菱从小相熟着长大,真心拿她当妹子,虽知她好看,却没起过那样的念头。

然后,甄香菱守满一年不出门的重孝后,这才出门几次?

就惹得皇上亲下口谕要人、傅恒动心却纠缠甄宝玉,如今贾琏也想一亲芳泽吧?

看来吴公公提醒得有理,要赶紧把甄香菱摆进甄府里去,处处都是女眷,轻易见不到男人,总不至于再生枝节吧?

总得将她平安顺利送进宫中,他甄宝玉这个干系人才能算是功成身退。

揽住贾琏的肩,做出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来,甄宝玉语重心长剖析了他如今一妻两妾的情形,点明他近期实在不宜招惹桃花债等等。

贾琏被说动了,想想二婶娘与正妻都是王家人,听说薛姨妈正在上京途中,自己确实一动不如一静,免得开罪王家,终于讪讪地告辞了,连巷子都没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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