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谢文琼道,“但此房门窗皆锁。”
岳昔钧也不解道:“这是何意?”
岳昔钧心中?想道:沈小姐总不该心甘情愿安排我同殿下独处罢?
谢文琼冷冷地道:“恐怕你落水和宫娥打翻我的汤盏,都是某人计划之中?。”
岳昔钧道:“殿下怀疑……”
谢文琼颔首,她二人皆知所说之人为谢文瑶。
岳昔钧又道:“殿下打算怎么?做?”
谢文琼不答,转而问道:“你在水下之时,想的是甚么??”
“我……”岳昔钧轻声道,“甚么?也没想。呼吸不畅,五感剥夺,甚么?也想不了。”
谢文琼闻言又是一愠,道:“你该想——如何能活着上去?!”
岳昔钧自知理亏,低头道:“知错了。”
谢文琼道:“知错不改,是也不是?”
岳昔钧从善如流地道:“改,自然是要?改的。”
谢文琼并?不信她,道:“答应得倒是轻巧,却不见得当?真?如此罢?”
“那殿下要?我如何证明呢?”岳昔钧有气无力地道。
谢文琼平复了些愠气,缓缓问道:“依你看来,我同你是姊妹抑或是伉俪,有何不同?”
岳昔钧闻言刚要?开口,便是一阵巨咳,手中?茶水都抖出不少。谢文琼为她抚背顺气,又倒了杯茶。岳昔钧吃了口茶,哑声道:“若是姊妹,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
谢文琼道:“姊妹抵足而眠,也算不得甚么?。至于死后陵寝之事,恐怕你未能有自己的公主陵寝,同我葬在一处也未为难事。”
岳昔钧苦笑一回,摇头不语。
谢文琼坐在床边,低声道:“你想说,姊妹不可共赴巫山云雨,是也不是?”
“这也并?非要?事。”岳昔钧道,“我对殿下之情,并?非为了闺房之乐。”
谢文琼道:“我晓得。”
岳昔钧又道:“我并?非圣人,也不知姊妹之情与伉俪之情有何不同。我可为姊妹生,亦可为姊妹死。我也可为伉俪死生。这般看来,似乎并?无不同。但若是姊妹,你我还有其他姊妹,这彼此之间,就非是唯一。若你我是伉俪,便是再也容不下她人,只有彼此罢了。”
岳昔钧轻叹道:“归根结底,还是岳某贪心,想要?成为殿下心中?独一份罢了。”
谢文琼睫毛轻眨,也道:“不错,‘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谢文琼胸中?乱如麻,正是“剪不断,理还乱”,她心道:正是,我同她坦坦荡荡,如今被暗算,若是如临大敌,岂不是欲盖弥彰?管她打得甚么?主意,母后与父皇误会又如何?人生着一张嘴,旁人用来编排,我还不能用来自证清白么??这汤湿的衣衫怪难受的,本宫想脱便脱,怕它作?甚!
谢文琼抚上腕间佛珠,一字一句地振声说道:“苍天恨你我,人伦逼你我,时局算你我,一个个糟践你我真?情厚意,却不知你我若非玲珑一心、清白两身,是断然不肯行苟且之事!”
她伸手一扯,穿线震断,佛珠“哗啦”落了满地,清脆余声。
谢文琼霍然起?身,伸手解衣带,向窗外说道:“本宫倒要?瞧瞧,我与若轻行得端、坐得正,清清白白,要?如何污蔑我等清誉!”
她背对着岳昔钧,除下衣衫,自己更衣。那碗汤泼得巧妙,她的中?衣领襟也浸上了汤汁,由是,谢文琼不得不将中?衣也除下。
岳昔钧本在谢文琼更衣时便一惊,她本立时要?移开视线,但谢文琼心中?又气又恨,脱得也是又快又狠,因而岳昔钧不及侧过头去?,便见一片雪白的背撞入眼中?。
岳昔钧不由吸了一口气,手捂胸口,冲口一阵猛咳,手中?茶盏跌落床沿,水痕湿了一片。
岳昔钧本还在想“原来殿下是以为谢文瑶要?坐实我等苟且”,但现下也甚么?都想不得了。她头脑发懵,往日种种一并?冲来,好似抓住了甚么?,又似乎甚么?也没抓住。
谢文琼伸手去?取新?衣,犹有余裕地侧首去?关心岳昔钧道:“你怎样?”
岳昔钧说不出话来,只抖着手向谢文琼伸了伸。
谢文琼以为她要?茶,刚往桌边走?了一步,便见岳昔钧又摆了摆手。
岳昔钧抬起?头来,谢文琼才?发觉她一脸震惊。向来从容的岳昔钧,面上不曾有过这般剧烈的神色。
谢文琼不由笑道:“怎么?,吓到了?”
岳昔钧向她不住摇头,终于止了咳嗽,嘶哑着嗓子道:“殿下,你近前?来。”
谢文琼松松裹着新?中?衣,行至床边,弯腰附耳。
岳昔钧侧过头去?,不敢看眼前?一片细腻肌肤。她道:“殿下,你后腰之上……”
她用气声轻轻说了一句话,但那句话似如晴天霹雳,千钧为重——
“有一并?蒂荇刺青。”
颐缁镇临终托孤女
谢文琼闻言也是一惊,连忙褪了衣衫去看,但那刺青位置刁钻,她脖颈都扭得酸了,也只隐隐见一抹青色,看不真?切。谢文琼的沐浴皆是?由人?伺候,她如今想来,身边果真全是母后的人,故而诳她那处为胎记,也说得过去了。
谢文琼转了身,背朝向岳昔钧,问道:“在何处?”
岳昔钧伸手碰了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触即收。
岳昔钧心中大骇方?定,便恍然想道:是?了,无怪沈小姐说殿下不能有子嗣,原来是?这个道理。这般想来,选我做驸马,一则是看我身子不利索,不能圆房,二则便是?要对我斩草除根,好叫殿下身世的秘密带进棺材里去——不,公?主陵寝的合葬棺开棺无事,合棺便炸,想必是有人在当中设了机关,穿了火雷引线,故而合棺时棺盖一拉引线,便能将葬入其中的公?主尸身炸得面目全非——这是等?不及血肉腐烂,便要她身上的刺青消失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