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之内只剩几声压得低低的、非常轻浅的呼吸和抽泣。
刚出月老庙,两人就在庙门看到等得十分焦急的管兆和恹恹欲睡的饴糖。
“孩子都救出来了?”管兆看到那一群大气也不敢喘的孩子,微一怔,低声凑近问:“那鬼很恐怖么?将他们都吓成鹌鹑了。”
辛晚尴尬笑笑,没接这个话茬,只是说:“刚刚问了他们,抓走他们的确实是那只鬼,但我看那鬼并没有加害他们的意思,其他事情还望管兆道友和城主说下,最好查得清楚一些。”
管兆一脸正色:“在下一定。”
其他孩子都交由管兆送回去了,辛晚他们只留了当归下来来问些事。
饴糖刚睡醒,看到多出一个同龄的,十分高兴地凑上去和他交流。
当归就没那么大的兴趣了,对他说的话也是一下一下兴趣不大答着。
“他和我长得有点像。”饴糖问了几句都被不冷不热地掀过去了,也没了那么大兴致,贴近辛晚,和她说。
鬼死后大都化成面目不详的一团影子,辛晚盯着他黑乎乎的脸和当归的望了几下,碰下鼻子,憋着笑:“是么?”
“对吧,姐姐也觉得像吧。”饴糖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结果下一秒就被徐时瓒拎起来扔到了自己身侧:“不是,安慰你的话不要当真。”
饴糖无力挣扎了一下,偷偷朝他做鬼脸,气呼呼地扭头不说话了。
“你怎么知道它怕火?”辛晚见当归状态还好,犹豫一下还是开口。
当归刚刚死里逃生,有些心有余悸,却还是咽了咽口水,控制情绪:“有个孩子风寒了,它先前给人熬药的时候离火堆远远的。”
辛晚点点头,又顺着问:“生病了还给人熬药,是只好鬼?”
“不是!”饴糖听到这话瞬间炸毛:“它先前真的差点将我打死。”
当归面色纠结,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才嗫嚅:“应当不算……我看到它杀人了。”
辛晚心下一惊,拍拍他脑袋:“没事了,都过去了。”
简单问了几句,辛晚打算将人直接送回神医那边去,没想到徐时瓒替她去了。
尽管一个看起来很不情愿,一个看起来更不情愿。
趁着徐时瓒不在,辛晚刚好拿出上次既袆给的纸条,默读了好几次,确信自己背下来了。
饴糖兴致不高,蹲在她前面,一下一下用脑袋撞桌角。
除了修为一定的鬼可以化形,大部分鬼都没有真实的躯干,它一下下撞桌角,其实也只是从那边把头钻过去一次又一次。
辛晚看了觉得格外好笑。
“干什么?”她伸手罩住那只桌角:“别把我桌角撞坏了。”
饴糖皱起脸,瘪嘴。
过了一会终究还是耐不住,凑近问她:“人是不是都特别容易得病啊,就像那个风寒的小孩一样。”
“分人吧。”辛晚想了一会,回他,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
“哦,”饴糖点头,又问:“那得病了是不是很容易死啊。”
“是啊,所以要好好照顾。”辛晚将他耷拉下的嘴角提一下:“怎么了?”
“就是想我娘了。”饴糖的嘴角又耷拉下去:“那个小孩生病都有鬼照顾,我怕我娘没人照顾。虽说我和她没见过几次,她死了我就可以继续见到她了,但是,唉,做鬼毕竟没什么好的。”
辛晚拍他脑袋:“你不记得你娘在哪么?”
“我被我爹卖到这的,结果逃跑的时候摔死了,我也不知道故安城离我家有多远,也不知道它在哪。”
辛晚不知道它是这样死的,一时默然,没有开口。
饴糖垂着脑袋继续说了下去。
“我出生就没见过我爹娘,那段日子闹饥荒,他们去给人做工赚铜板,我是跟着花婆婆长大的。
花婆婆死了,他们回来了,家里没有铜板,饥荒厉害,我们那里好多人吃人,我爹想把我买给别人吃,我娘不许,而且我太瘦了,没什么肉,卖不了几个钱,他就没成功。
我娘带我跑的那次没走多远就被我爹抓回来了,他打我娘,我娘病了好大一场,没人照顾,我都担心她死了。再后面我爹和她说把我买到故安,故安有钱人多,让我做杂役小厮,饿不死我。
故安真的好大,我第一次进好漂亮的房子,他们让我伺候少爷,少爷应该很难伺候,因为每次出来的人身上都青一块红一块的,哭得可惨了。小梨姐偷偷给我塞了几个铜板,让我赶紧跑,不然少爷会打死我的。
结果跑没几步,有好多人在后面追我,城外那片林子好大,山崖也好高,我一下就摔死了。
本来想等我娘死了找她的,没想到熬死了少爷,也没见到我娘,你说人病了很容易死,我娘会不会也死了,所以我才没等到。”
“不会的。”辛晚给它递一块手帕,后面才发现鬼根本哭不出泪,只好给鬼拍背,以作安慰:“我们修仙人老是到处跑的,你娘什么样,画给我我留意着就是了。”
“我不会画画。”饴糖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她很漂亮,很爱干净,哦对,脖颈上有一块疤,是之前带我劈柴火的时候摔到的。”
“好,我记下了。”辛晚应下,看它高兴地蹦来蹦去。
徐时瓒刚送完人回来,看到他左右跳来跳去,施了个法术让他双脚定在原处,动弹不得。
辛晚刚想给人解开,顺便批评下徐时瓒。
就见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瓶药粉,他弯了眼,有些邀功似地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