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海城,万国租界,繁忙而有序的重建工地。勤劳而韧性十足的东国工匠,犹如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蚁,竭力施展着自家的手艺,一点点精工细作,耗费着颐和郡主拨来银子,为极西百国的洋大人们修建着美轮美奂的殿堂。
紫绶道衣化为一裘寻常的书生青衫,刑天鲤手持通天妙竹,单手背在身后,静静看着眼前繁忙的工地。
占地能有三百多亩的长方形工地,地段很好,滨江大道斜对角,就是英吉士皇家海军平海城万国租界第一分舰队的泊位。
低沉的马达声中,十几条引水船,正引导着两条新式主力战列舰停靠。
战列舰的体积过于庞大,其甲板高度,都高出了滨江大道的街面几乎有十丈开外。粗大的炮管高高昂起,阳光让炮管粗长的阴影投射下来,将整个滨江大道拦腰劈断。
大街上,无数东国百姓屏住呼吸,面色呆滞的看着这庞然不可思议的造物。
好些有见识的书生大儒,更是脸色惨淡到极致,甚至有那忧国忧民的饱学鸿儒,几乎生出了学屈原大夫,直接跳江自尽的冲动。
如此巨舰!
其威力,简直不可估量。
之前极西百国的万吨巨舰,就极其粗暴的轰开了大玉朝的国民,洋鬼子在偌大的大玉朝,肆意作威作福,几乎百无禁忌。
如此,洋人又将如此巨舰开了过来,可想而知,国朝水师绝无反抗之力。
而洋人的品性嘛,大玉朝的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他们手持如此利器,他们对大玉朝的态度,定然越的苛刻,他们对大玉朝的压榨,定然更加的肆无忌惮。朝堂上,自太后老圣母之下,衮衮诸公是苦不得的,是以,大玉朝的百姓,又要吃苦了。
刑天鲤感受到了围观人群那极沉重,极压抑的心情。
大江北面,租界地带,远远近近,长达二十几里的江岸,数以十万计的东国百姓,居然鸦雀无声。火铳不放了,虎踞炮不响了,锣鼓号角全都停了下来。
甚至,有人用手绢擦拭眼角,双眼通红的悄然离场。
渐渐地,四散而去的东国百姓越来越多,当这些艨艟巨舰络绎停稳在了泊位上,舰船上的英吉士水兵喊着号子,踏着整齐的步伐离船登岸的时候,岸上参加端午大典,观摩龙舟比赛的东国百姓,无论江南江北,已然散去了九成以上。
只有一些没心没肺的江湖帮派分子,一些下三滥的瘪三、混混、无赖儿,嘻嘻哈哈的聚在一起,冲着这些巨舰比比划划,盘算着这些新式战列舰若是一炮轰下,能炸死几百个、几千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官兵老爷。
更有那极稀烂的皮条客,殷勤的凑到了刚刚登岸的英吉士水兵面前,操着极熟练的英吉士语,笑语殷殷的询问:“诸位尊敬的绅士,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海上的风浪不好受吧?相信,你们需要一个,或者几个温暖的怀抱,温暖你们沧桑而疲乏的心灵。”
“要女人么?”
“什么年龄的都有。”
“什么肤色的都有。”
“什么价位的都有。”
“东云女人娇小温柔……圣罗斯女人高大健壮……圣诺曼女人有着极古老的贵族风仪……法璐仕女人最懂得浪漫情调……唔,或许你们可以试试,来自黑婆罗洲食人族部落的野蛮风情?也是别有一番趣味哦!”
刑天鲤目光森森,扫过这些无聊、无用、无能的渣滓,冷哼一声,看向了身前已然修建起大半的恢弘建筑。
这里,是原本的租界万国法院旧址,之前万国租界大乱,整个租界几乎被夷为平地。
在租界各国出动军力,在大玉朝的配合下,消灭了所有的牛头怪,收回了租界后,他们一番敲诈勒索,逼着大玉朝割让了更多的土地,万国租界的地盘又暴涨数倍。
原本的万国法院,占地不过十几亩。
而新规划的万国法院,占地过三百亩,其上建造的大小建筑,在设计上更是极致的恢弘、奢华——反正,出钱的是颐和郡主,是大玉朝这个天字一号冤大头,当然是能怎么糟践钱,就怎么糟践钱。
其他的也不多说了。
就说新的万国法院主楼门前,一左一右,杵着两块长十丈、宽三丈、高两丈的绝品大理石。大群顶尖的雕刻工匠,正围着这两块巨石‘叮叮当当’的敲击着,两块巨石已经打磨出了雏形,隐约可见是两头威武霸气的狮身人面像!
在极西百国的神话传说中,狮身人面像有着洞察人心、分辨忠奸的奇异能力,在极西百国,它们是司法的捍卫者,是公平、正义的保护神!
极西百国,所有国家的法院门口,都会杵着两尊狮身人面像!
刑天鲤不断的吧嗒嘴,这两块巨石体积如此巨大,如斯沉重,真不知道,这些普通工匠是如何将其运来这里,又耗费了多少开采费、运输费。除开那些经费开销,这么大的巨石运输过程中,是否又有东国的工匠血肉牺牲?
轻轻摇头,刑天鲤大步走向了工地东侧,一排用青砖、原木搭建起来,外表没做任何修饰,看上去极其简陋的二层小楼。
万国法院的主体建筑还在重修,万国法院的所有法官、办事人员,全都拥挤在这一排小楼中,处理相应的司法事务。
刑天鲤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小楼门前,万国租界席大法官,来自圣诺曼王国的费舍曼,还有英吉士总领事乔彼得、圣诺曼总领事格林曼,全都满脸带笑的等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