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白日在园中水榭开了菊花社又品了螃蟹,黛玉心心念念如海之事,总心不在焉。却有不曾想,到了下午社是散了,可贾家也来了客人。那客人若是显贵的也与她无关,偏生那是个乡下婆子,原过不下去时曾到贾家打过饥荒,如今日子不错,也算知恩图报,以求两家相处来日方长,便将那农地里新鲜蔬菜瓜果送去贾家,让贾家人也尝尝鲜。由此看来,这家也是心底实诚的庄稼人。
人家找王熙凤,可王熙凤却在贾母跟前凑趣,无暇顾及其院儿内的农家客人。一时天色渐晚,来人又带着个孩子,想着别太晚出不去城才饥荒,毕竟这京城寸土寸金,他们这种庄稼人根本一晚也住不起,况且带着孩子,老人无人拐骗,那孩子就保不齐没人惦记。于是道了声想走的意思,丫鬟将话传给王熙凤,更巧的是叫贾母听见。她“正想找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请了去见。”一下子,贾家算是热闹起来。
“积古的老人家?别说贾家老太太想见,就是我也想见见,这种人活得久看得多,多听她们说话,有利无弊。”温柔不觉间有些魔杖,凡事都能想到官太太交往上去。
叶儿应着,温柔又问,“这老太太一来,贾家是热闹了,恐怕咱们姑娘心中更不乐意。”黛玉此去便是为的探闻贾母口风,一而再的被琐事扰乱,怎可能高兴起来。
叶儿跟着轻笑,“到底是夫人,就是了解小姐。不过,小姐虽不乐意,但也为表现出来,只不过,此次一遭,恐怕小姐对那贾家二少爷心中芥蒂更深了。”
温柔一挑眉,“此话怎讲?”这话好,她爱听,黛玉越不待见她越开心,最好是两看相厌,这样那木头石头的,想在一起都困难。
叶儿继续说黛玉贾家游,后来贾母因想在庄稼人面前显摆下自家,就带着那婆子刘姥姥逛了一两日园子,期间打趣等黛玉还不是太介意,最为不满宝玉的,乃刘姥姥来的第一晚,贾母想听点乡村之事,那刘姥姥睁眼瞎编,先说了个雪地里头爱烧火的漂亮女孩儿,刚说一半儿,外头马厩着了,将贾母吓得只念佛,后来救下也再不让其说。别人还好,不听便罢,可宝玉惦记上,回头就拉着黛玉去找刘姥姥,非要听个十成十。
黛玉曾觉得自己不会同宝玉一处,即便宝玉再如何厌人也与她无关,可此次为了林如海,她甚至有想过,若贾母要以什么做为条件,她都允下。故而面对宝玉,强忍着心中不快,希望能适应。
结果是悲催的,不是一路人,不走一条道,看着贾宝玉真心对所有女孩儿好,哪怕是虚无缥缈的,却从未有过担当,黛玉心凉。
隔了两三日,刘姥姥还家后,黛玉因前几日劳累,身子不爽利,便在园中当初为她留的潇湘馆小住。期间,隔壁怡红院的贾宝玉日日前来报到,弄得黛玉不胜其烦,任谁整日有个大男人硬要闯你闺房你能乐意?
一日,宝玉来探望黛玉时满脸委屈,黛玉问起缘由,他便说他叫身边小厮去找了刘姥姥说的那女孩儿的庙,想烧烧点儿纸钱,也算是耳闻之谊,可谁想,那小厮不中用,竟没找到,害的他提心吊胆正一日。
黛玉闻听,心中怒面上却不动声色,以手掩面眼珠一转,想了想,便笑对宝玉说,“二哥哥真若有心,这纸在哪里烧都成。况且,你的小厮又懂什么,不如你自己亲自来得诚恳,只可惜你也是不得出去的,算了,别想这些了。”
说完这话,黛玉又不动声色夸赞前几日的螃蟹,道宝姐姐有位能干的好哥哥。
看似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实乃说者有意听者无心。
“噗,好了,别往下说了,后面儿的事情我自个儿都能想到。”温柔捧腹而笑,摇头叹息,世界真奇妙,是一物降一物。黛玉看着斯文老实心眼儿不少,其实调皮得紧,不耍人则以,一耍那就是跑不掉,鲜少例外。看来这贾宝玉即便没一同板子也注定要被王夫人好生训斥一通,说不定还要连累那位鼎鼎大名的“薛霸王”。
“后面的还不晓得,雪雁没来得及说便被小姐叫进去,不过话里话外,倒是小姐并未找那位老太太多言。”
温柔默然,未多言和不高兴,看来贾母是同黛玉打了太极,小姑娘心中有数,自然不快。但转念,温柔也能理解贾母,黛玉若真问出口,求出声,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况且,温柔也不信贾家能闻得了这等事情。所以,别迷信,日子要自己过,依傍旁人终不可靠。
低头看看桌上拜访的名册,旁边还有一本本朝官员等级明细。温柔想,她是否应该让黛玉和温馨也跟着学学?
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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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还家后,不出几日,神色如常,比之前还略开朗许多。温柔好奇,有心相问末了还是绕了弯子观察,最后隐约猜测,黛玉莫是想开了,富贵皆浮云……
“浮云甚的奴婢不懂,但小姐应该是心中有了计较,这点一定的。”叶儿如此回说温柔,打消温柔无谓的猜测,捧出账册放到温柔书案旁,“这些是去岁上交的收成,去岁大旱,今年年中又大水,北方和京城外的田地收成不错,可南边儿的估摸着可能比去岁还要差上一等。”
温柔默然的听完叶儿回话,想起去岁自己怀二宝三宝时想吃口精米都不得,看来,今岁之情况也相差无几。
林家祖籍南方,房产地舍也是南边居多,故此,南方一有天灾,他家的损失相当惨重。“这些老爷还不知吧。”温柔放下册子,回头问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