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小丫头片子,和小姐差不多大,武功着实了得,怕是来头不小。”
胜金提起笔,抵着下巴想了想,笑道:“莫非是她?她们怎么认识的?”
她是谁?地下的人再好奇也不敢多嘴,纨扇一挥,胜金道:“去刑堂领罚罢!”
笔蘸了颜料,盆中的菊花在扇面上盛开,这把扇子是送给霁仙姑娘的生辰礼。霁仙姑娘是谁?鸣鸾坊的花魁,太原府的富家子弟无人不知她的芳名。
“大小姐,荀远明晚要去鸣鸾坊跟七魄楼的人碰面。”说这话的人是柳玉镜安插在荀远身边的耳目。
蒋银蟾正在原晞房中吃早饭,道:“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原晞道:“你打算怎么做?”
蒋银蟾道:“明晚我也去鸣鸾坊,看看荀远与什么人碰面。”
原晞思忖片刻,道:“万一荀远真的勾结七魄楼,你的身份暴露,他和七魄楼的人一定会对你下手。”
蒋银蟾咬着箸,皱了皱眉,道:“说的也是,那我让曲师兄带人埋伏在外面,以防不测。”
曲岩秀听了这个安排,不太赞同,道:“若真出了事,我和其他人未必能及时赶到,我进去盯着荀远罢。”
蒋银蟾道:“我娘让我查清这件事,别人看见的,听见的,都不算数。”
“别人?”曲岩秀敏感地拎出这个词,语音带着一丝苦涩,道:“你不相信我?”
昨日原晞也问过同样的话,蒋银蟾笑了,道:“你是我最亲的师兄,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可我不能总让你挡在我前面。”
曲岩秀沉默半晌,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盯着他宽厚的背影出了回神,蒋银蟾转身进屋,坐下抿了口茶,吩咐杏月去把岳长倾请过来。岳长倾低眉丧眼地走进来,在蒋银蟾对面坐下。
蒋银蟾道:“又说原晞狎妓,又说他诬陷你,是不是曲师兄给你出的主意?”
狎妓的主意是岳长倾想的,说给曲岩秀听后,曲岩秀觉得太拙劣了,帮他润色了一下。岳长倾也没指望这一下就能扳倒原晞,只是一个女人越在乎一个男人,越容易怀疑他。男女之情本就是松软的,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就会生根发芽。
可是蒋银蟾对原晞的信任,出乎他的意料,他凝注她,道:“妹妹,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你就这么相信他?”
蒋银蟾道:“他不是猫,他是我从江里捞上来的鱼美人。这是天赐的缘分,就算他要背叛我,我想也不是在如此低俗的事情上。”
关于原晞和蒋银蟾的相遇,岳长倾在绛霄峰这些日子里,听过七八个版本。
有说那是一个暴风雨后的清晨,蒋银蟾在船上捕鱼,捞上来一条受伤的白骥,也有说是猪婆龙,鲟鱼,鲤鱼什么的,总之不是人。人美心善的大小姐悉心照料这不是人的活物,三日后,一道异光闪过,活物变成了美少年,就是原晞。
岳长倾觉得这个版本太离奇了,还是另一个版本比较可信。
来历不明的原晞一心想接近蒋银蟾,打听到她的下落,买通了船老大,让他撺掇蒋银蟾捕鱼,自己则潜在水下,等她渔网撒下便钻进去,被她捞起,上演一场奇遇。
不管是哪个版本,都不可否认他们的相遇很特别。像蒋银蟾这样的女孩子,一生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每个人的出场顺序,方式影响深远。
岳长倾黯然道:“妹妹既然相信他,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请你发落罢。”
蒋银蟾道:“原晞不想跟你们计较,往后别再闹了,就这样罢。”
胜者的宽容在败者看来更像是一种施舍,岳长倾并不感激,傍晚坐在一座桥下,望着河水寻思怎样才能让蒋银蟾教自己武功。落日将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在他身上,他转头一看,原晞不知何时立在七尺外,木着脸看他。
“你要做什么?”岳长倾被他盯得紧张起来。
原晞身形一晃,右手便抓住了他的后颈。岳长倾大惊之下,脑袋已经被摁进水里,原晞的手就像铁钳一样,岳长倾毫不怀疑,他稍微用力就能扭断自己的脖子。
他不仅会武功,还是个高手。意识到这一点,岳长倾便不敢挣扎了,咕嘟咕嘟喝了一肚子水,呛得半死,原晞才算出了口气,松开手。
岳长倾翻着白眼,吐出几口水,胸膛剧烈起伏,道:“你接近蒋家妹妹,究竟有何目的?”
“看不出来吗?我想娶她。”
原晞左手微动,岳长倾口中多了一物,舌根苦涩,知是毒药,想吐出来,那毒药却是入口即化,来不及了。
他呕出些清水,瞪着原晞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原晞双手抄袖,好整以暇道:“枯荷慢,你不要怕,虽然这毒发作起来奇痒剧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你只要不给我添堵,我每个月十五赏你解药。”
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被他制住了?岳长倾大怒,又无可奈何,恨声道:“你有本事,去对付曲岩秀啊!他才是蒋家妹妹的未婚夫,欺负我算什么?”
岳长倾是个简单的人,不像曲岩秀,相处越久,原晞越觉得他心事重重,深不可测。他既然能背着蒋银蟾,派人刺杀自己,未必没有更大的事瞒着蒋银蟾。
原晞垂下眼睑,道:“我会对付他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岳长倾望着他转身走远,心中屈辱不甘又混着好奇,追上去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原晞睨他一眼,道:“等我和银蟾成亲,你便知道了。”
岳长倾心里呸了一声,美得你,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做起春梦了。撇着嘴,沉默了一会儿,道:“蒋家妹妹很喜欢你呢,你别辜负她。”
原晞笑了笑,道:“她不辜负我,我便谢天谢地了。”
霁仙姑娘的生辰是鸣鸾坊的一大盛事,半个太原府的富家公子都聚在这里,吟诗作赋,献花赠金,为她庆生。蒋银蟾带着两名教众,跟着荀远穿过衣香鬓影的中堂,曲折幽深的回廊,进了一道月洞门,是一个安静的花园,西边有三间房。
荀远要见的人想必就在房中,门外有人守着,四周又没有窗户,怎样才能知道里面的情况呢?蒋银蟾站在房后,对着光秃秃的墙壁一筹莫展。
“姜姑娘。”树丛里传出细细的一声呼唤,蒋银蟾转头看去,微弱的火光照着一张脸,竟是乔胭。
她也一身男装,蒋银蟾又惊又喜,走过去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臙脂收起火折子,笑道:“我也是,你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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