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我来说这场谈话就没有意义。”
“眼光放得长远一些,这场谈话对你的意义可远大于一份‘投名状’,”合成电子音没有起伏,难以判明说话者的情绪,“来,从头开始,咱们好好打个招呼——李晗、汪羽、何归远,其它的不念了,这么多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
听到以前用过的身份,褐眼的青年身形一紧,不过他表现得依旧镇静:
“你调查过我,那就应该知道我现在是王久武。”
“也和别人一样叫你王顾问?多没意思,我可是希望能和你更亲近一些。”
王久武冷哼。
音箱里传来模糊的笑声,“你对别人都很客气,对我可不太友好呀,还是说这才是你的本性?”
“我对你这种恶徒没什么可友好的。”
“恶徒?真刻薄,我只是个收钱办事的狗头军师罢了。再者说了,你又好到哪里去呢?安装窃听设备、偷窃警方存放重要线索的u盘、恶意干扰查案思路……”
摄像头那边的人看王久武神色如常,换了个话题,“你好像不惊讶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早就意识到不对劲了。无纸化办公的时代还有大量纸质存档,想必有人在警局的设备里动过手脚,一时无法清理干净,所以东埠警局才退而求其次,甚至连问询都采取笔录的原始方式。”
“是这样,”电子音模拟的低笑一卡一顿,“不过,人的眼睛和耳朵是防不住的。”
对话的节奏太慢,再加上他在明江河清在暗,这样下去容易被牵着走,于是王久武做了个准备起身的假动作:
“如果你只是想找人炫耀的话,恕我不便奉陪,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一个音箱聊天。”
“好吧好吧,既然你急着走,咱们就节省时间直入话题。”
王久武早料到投影仪有用,所以机器突然运转的奇怪嗡鸣没有惊吓到他。然而不知为何,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是逐渐在他心头弥漫,基金会顾问面色平静,却悄悄屏住了呼吸。
——没拉窗帘,也没有放下大屏幕,放映的视频直接投在黑板上,画面有些模糊扭曲,拍摄角度也很奇怪,不过还是能从装潢风格推测出地点是一间豪华办公室,办公桌上巨大金蟾摆件,富贵难掩粗俗。
但视频重点显然不是批判暴发户审美,最吸引眼球的永远是香艳情节。只不过,伏在办公桌上勉力承欢的可不是什么美艳女秘书,镜头拉近,一个年轻男子,一双褐色瞳仁,右眼下泪痣一点。
——画面外,视频主角一言不发。
“我不愿意露面也有这个原因啦,咱们还没熟到能一起看片儿,多尴尬啊。”
“早就听圈里人说昼光基金会培养出来的‘顾问’都‘脏’的很,我还以为是讲你们为了查案可以不择手段,可没想到,具体是这么个脏法。”
“你呀,明知道任务目标有特殊癖好还不设防,被偷拍了吧?不过嘛,谁都有年轻没经验的时候,更别说箭在弦上,哪儿还有余裕观察附近有没有隐藏摄像头呢?”
嘲讽的文字排列组合,用电子音一连念出,分外扎耳。
“顺道一提,我想好该怎么称呼你了,‘燕子先生’,很可爱不是吗?”
某大国曾训练过一批用身体换取情报的间谍,其中男性被称作“乌鸦”,江河清却偏偏使用了对女性的称呼“燕子”,讥讽之意不言自明。
王久武暗中攥紧了拳,努力不暴露自己的情绪:
“你想要什么?”
“反正不是敲诈勒索。对你这种连人格和尊严都卖给昼光基金会的人来说,个人名誉一文不值,我很清楚从你身上榨不出什么——当然,流传出去的话还是会损害基金会形象吧?名字亮堂堂,没少干龌龊勾当。”
对方还在嘲讽,太过刻意,似乎急着想看他恼羞成怒的模样。
深呼吸的动作会被摄像头捕捉,王久武愈加用力攥拳,用指甲硌进手掌的疼痛提醒自己不要踏入圈套。
“我们不是警察,自然有自己一套查案方法。而且,为了达成正确的目标,有时必须采取错误的手段。”
“哦?基金会就是这么给你们洗脑的?”
“我没时间和你兜圈子,有话直说,你是想要挟我退出调查吗?”
“怎么会呢,我可是很希望你们能抓到这个杀人狂的,不然我干嘛冒着风险在监控摄像头下现身,还多此一举把那人要的名单展开给你们看?”
王久武眉头一跳,我竟忽略了这一点。
现在一想江河清那番举动确实怪异,如果他不表明身份,这段监控就只是拍下了一次不明所以的递纸接纸,恐怕几天后便会被删除;如果他不特意展开名单,警方恐怕就只会把这段监控视为老对手又一次的惯例挑衅,不会往东大的案子上联想——江河清分明是故意暴露同他交接的人正是犯下命案的凶手。
“为什么?”王久武问。
“因为他惹恼了我,”电子音模拟不出挑高的音调,但王久武还是听出了一丝气愤,“想杀谁还需要别人帮忙调查?他专门找我‘交易’,无非是想分散警方注意力,把视线引到我身上。不好意思,我可不喜欢被人当枪使。”
“那么——”
摄像头那边的人没打算给王久武掌握主动权的机会,话锋一转:
“那么,要不要和我合作?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人是谁。不过嘛,得拿东西来换。”
王久武隐觉不妙,但还是再次问道:
“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