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外面下起了大雨,天空阴沉得似要塌下来。我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的雨帘呆。雨天总是令人增添愁绪,而且挥之不散。
不过,前两日生了一件小事,现在想来且当是勉为欢谑吧。那日中午和千莫珏一起用饭时,我忽然觉得恶心难受,饭也吃不下,跑到外面干呕了一阵才好些。只是到了下午,我正闭目休息,房间里呼啦啦涌进来一群背着药箱的大夫。我笑言千莫珏也忒大惊小怪了,不过是寻常毛病,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么。但一阵把脉后,我才在那些大夫碎碎念念的嘴里听出个所以然来。原来千莫珏竟将我那寻常的症状误以为是——有了身孕,这才吩咐秦岭淮寻了这些个大夫来看。结果,我不过是有些中暑罢了。
当时看见千莫珏有些失望的神色,我不禁暗暗揶揄:他的年龄不过二十而已,就想当孩儿他爹了!那些大夫离开后,千莫珏还有些不愿接受地在那儿喃喃自语:“这般症状竟不是”
想起此事,心中只觉好笑,竟不自觉地转头向正在床榻上专心看书的千莫珏望去。他已养了八九日伤,身体恢复了不少。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长空,映亮了天地。我回头继续看那连绵不断的雨帘,静等随后将至的那声轰雷。但雷声迟迟没有响,却在天边又亮起了一道闪电。见闪电的尖端消失在了远处尽头,我不禁蹙眉,此时奔波在路上的姬希,可有地方避雨?在这雨日里,她是否因独身一人倍感孤苦?我不禁惶然,她怕是心里正埋怨着我,未与她携手同行。还有,在天堂的颜魅公主又可会怨我?
“有心事?”千莫珏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我一惊,方才他还在床榻上看书,此时竟站在了我身后。怕是我想事情出神,未曾察觉到,所以若答“没有”是搪塞不了他了。我只得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你的伤可无大碍了?”
千莫珏皱了皱眉,未回答,只是看着我,他知道我有事情要说。
“忍了这些时日没有对你说,只是怕你动怒,加重了伤情。我我要去南夷国。”
没有我想象的霸道回绝,千莫珏只是回身背对着我坐到了凳子上。他倒了一杯清茶,本打算轻啄一口,但最终却只是将茶杯捏在手里,踟蹰着。我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只听他有些黯然地说道:“韶光总是易逝,你我这么快又要分开。”
我怔住,他竟好似早已料到我还是会离开!只是他真的允许我去南夷国么?
千莫珏转头瞧我有些震惊的样子,轻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惨淡,“即便今日你不提起,明日我亦会催促你离开。”
“你说什么?”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他怔怔地问道。
他竟要赶我走?怎么可能呢,他半刻都不愿我离了他的视线,又怎会愿意承受这零落鸳鸯的结果?
千莫珏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眼里有一丝纷乱令我不甚明了。他抬手轻触我的脸颊,久久恋而不舍。
我脸上那处划伤已好得只剩浅浅的一道粉迹,全赖他日日亲自为我涂擦修颜膏。那份细致里,盛满了我从未体味过的柔情和爱意。每每看到他对属下刻板冷峻的样子,我只觉他对我的好仿佛游离了尘世一般,让我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但一切终归还是在尘世里,他也必须考虑现实。
我的心慢慢收紧,等着他把话说完。原来被所爱之人推开是这等难过,但我曾不止一次地对他如此做过,他又该是何等痛苦?
千莫珏将我揽进怀里,沉声道:“于我们的将来,我已做了思虑。京城的纷扰是我自己种下的因,必须由我自己去解决。你,不该去承受什么。等我平息了一切,便即刻接你回京。于你,我仍是要明媒正娶的。”
原来,他是一心为我斟酌!可相比之下,我竟只顾想着自己的事。
我汗颜,只能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不敢抬头直视他。可回京后他该要如何面对洛离一家的责难,如何应付二皇子一党的落井下石?他究竟要如何去解决?
我攥紧了手指,不觉指甲已嵌进肉里,“不如不如你应了皇上的赐婚”这样,他就不必面对那么多的难题了。
千莫珏一时沉默,揽着我的手却紧了紧。我这违心的话,说出来竟是要刺痛自己,刺痛他的吗?
“我自有别的办法,你不必为此担心。”
他最终拿此话来宽慰我,可“别的办法”到底是什么,他却并不详说,只叫我安心等着回京那一日。
以前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一切有他,让我无需担心。可意识到了他的艰难处境,怎么可能不再担心。现在的京城对他来说犹如龙潭虎穴,他仿若自投罗网的雀鸟,大有任人鱼肉之势。若是可以,我们就此私奔而去,该多好。但我明白,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没有再兀自乱想,我抱紧他,只淡淡地回他道:“我且等着夫君来迎我。”我只能选择相信他,相信他有办法有能力平息京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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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莫珏终于释然一笑,却又将我轻轻推开,神色已有些不悦地看着我,“你为何偏要去南夷国?我本打算让秦岭淮护你到曲柳州安顿,那里的刺史萧炎是我的亲信,如此我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