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都是在死马当活马医?”屈乔道,“他的情况很麻烦,能给他上的都上了,接下来确实得靠他自己,但是他又没有意识,所以到底要靠什么,我们也不清楚。”
韩再暖被他带进钱宇灿所在的抢救室,现一堆医生围在那,虽然都戴着口罩,但是几乎都是老熟人,不仅胡一刀、鲍勃,黄页平,连元旦前回了家的狄旭辉教授都在。
几人看到她,并没什么意外的表现,反而让出了一个位置。
韩再暖苦笑:“真就死马当活马医吗?”
“随便说说话吧。”狄旭辉道,“如果真能唤回意识,那求生的意志就会是最强的药剂了。”
韩再暖真就被鼓舞了一下,她走上前扶着床沿,看着躺在中间的钱宇灿,百感交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此时的钱宇灿比一个月前看到他时,还要圆润了不少。或许真的是意识被现的功劳,他被当成了一个活人对待,家人将他照顾得很好,闭合的心门有了透气的通道,他的面容确实少了之前一眼能瞧出的凄惨,甚至有些安详。
可现在,全身都被各种器械包裹着,各种管道从他这已经单薄得像个少年的躯体延伸出来,像个无助的小白鼠,苍白又孤寂。
韩再暖张了张口,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喊了两声:“钱宇灿,钱宇灿?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听得出我是谁吗?”
“我是你韩老师啊,再再姐,你不是老说我最疼你了。”
“我疼你有什么用啊,我还指望着能跟一个未来的医学新星打好关系,结果你现在话都不跟我说。”
“你的奖学金表格就差你一个签名了,我一直给你扣着,我倒是想替你签了,可全中国都知道你这时候签不了字,我想帮都帮不了。”
“以前你还说你成绩这么好拿不到奖学金就怪我,好吧,怪我,我倒是想自己把这钱出了,可拿奖学金和拿我的钱是两回事对吧?你差的也不是钱。”
“哦,你再躺下去,你该差钱了。”
“……说点儿正能量的行吗?”屈乔都听不下去了,韩再暖抬头一看,周围口罩上的眼睛都是斜的,一副没眼看她的样子。
她急啊,她也尴尬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跟钱宇灿根本没什么刻骨铭心到值得此刻拿来说的回忆呀!
韩再暖搜肠刮肚,真是急得抓耳挠腮,就在屈乔叹了口气,搭着她的肩要把她往外带的时候,韩再暖脑子一荡,脱口就是一句:“钱宇灿,你还记得你上次拿实验室的骷髅粘假套的事吗?”
等下!这不是她跟这个钱宇灿的回忆!
刚出口她就懵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环视四周,却现没人表情有异,因为他们并不知道!
屈乔甚至放下手了!
她咬咬牙,硬着头皮继续道:“其实我那次是想夸你机灵的,但是我为人师表,不能鼓励这种行为,你应该明白吧?”
这事有什么值得说的呀!韩再暖觉得自己的语言能力随着大脑资源的枯竭而急剧衰退,可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只能继续:“但我后来还是陪你去漫展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其实我想告诉你,跟你一块在漫展玩,挺开心的,真的。”
她都能感到背后有寒气了,幸好屈乔识大体,没在这时候说什么。
但这口子一开,如开闸放水,再也收不住了。
“话说你还记得我们有次去海南开研讨会吗,我们被人拉着拍合影,我说我笑累了,照片很丑,删了。结果你偷偷存着是不是,我都知道,你小子蔫儿坏。”
“还有你有回偷偷拉着师兄妹组队去打手游比赛,那个农药,后来小米拉肚子没法去,结果你们硬要我上,最后打输了,你以为我不高兴,偷偷看了我好几天眼色,其实我不是不高兴,是你难得老实几天,太不容易了,哦,那天比赛的录屏我还保存着,在我们实验项目的杂项里,那个带密码的文件夹,密码是什么,你醒来自己找。”
“哦,还有,你不要这么拼命去兼职了,我真的不是喜欢宝马,是车标里我只记得住宝马,别摸我嘛,太经典了,有这个钱,不如偶尔租个车去露营,对吧,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对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韩再暖一说就停不下来了,记忆在脑海中翻涌,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多。这都是她在灰区时“看”见的教授韩和钱宇灿的点点滴滴,那感觉太像做梦,她经常看过就忘,可现在却现,她根本没忘,那些记忆竟然随着教授韩的到来,像是也嵌在了她的脑海中一样,历历在目。
她甚至有种很灵魂出窍一样的感觉,好像嘴不是自己的了,她的脑中根本没思索这些事情,回忆却一桩桩一件件涌了出来,她越说越多,却越说越慌,心里有个声音大喊着:停!那不是我们的回忆!
这对这个钱宇灿不公平!
他没经历过这些!凭什么要他承受这些!
可是冥冥之中有人不愿意停止,像是宣泄,又带着倾吐的急切,继续往外倾倒着回忆。
屈乔都觉得不对了,抓住韩再暖的肩膀:“停,可以了。”
韩再暖“哦”了一声,可却一把甩开屈乔的手,继续道:“钱宇灿,你知道吗,其实你真的很适合做科研,你总觉得你性格太跳脱,干不了那么细致的,但你却是我绝大多数时候的灵感来源,没有你就不会有我们的今天,你才是真正能出息的人……”
“再再,差不多了!现在不是时候!”屈乔声音凝重。
“他怎么了?!”韩再暖却猛地回头,瞪向屈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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