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川见母亲如此,终是将平日那副玩世不恭收敛了几分,他默了默,终是道,“是孩儿不争气,母亲,您别太着急,我听您的话就是了。”
“好,”王妃眼中浮起一丝亮光,上前握住了裴玄川的胳膊,“过两日母妃会以拜访江老夫人为由前往江府,你与母妃同去,到时,母妃会为你向江小姐提亲。”
裴玄川心里一叹,可见母亲如此,也不忍心再拒绝,母子二人都不曾发觉,门外有一道身影,将母子两人的对话全都听了过去。
江府。
夜色渐深。
“宁儿,时候不早了,别在我这太婆身边守着,快些回去歇息吧。”老太太一脸的慈爱之色,与眼前的孙女儿温声开口。
“祖母放心,宁儿不累,在您身边守着,我心里踏实。”江雪宁笑意温婉,仍是守在榻前为祖母轻轻揉着小腿。
瞧着孩子一片孝心,老太太自是欣慰,祖孙两又是说了些闲话,直到老太太抵挡不住困意,倚着床头打起了鼾。
江雪宁心中温软,为祖母将被子掖实了些。
她的记忆中祖母会在明年死于血瘀之症,这些日子江雪宁请来了名医,为祖母开了些活血散瘀的方子,每日里哄着老太太吃下,她并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用,她能做的也唯有这般尽力延续着祖母的寿命。
从祖母的院子里离开,天边已是冷月高悬,又是一个清冷的夜晚。
毓英已是在那里候着了,瞧着江雪宁出来,连忙将一件厚实的斗篷为她披在了身上。
主仆俩刚回到屋子,热茶还不及喝上一口,就见一个丫鬟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姐……”
“毓红?出什么事了,怎么不好了?”江雪宁心中一紧,连忙与那丫鬟问道。
“小姐,刚刚收到消息,北胡人在北疆又发起了进攻,圣上听到消息急怒攻心,怕是……”那丫鬟说到这有些畏惧的压低了声,“怕是不太好,老爷和大少爷都已经进宫了。”
江雪宁心里一沉,她仔细回想着前世,确切的日子已经记不清楚,但北胡人的确在这一年冬天发起了战争,哥哥很快率兵回到了北疆,这一仗他不仅打退了北胡人的进攻,甚至还生擒了北胡王之子,立下了赫赫战功,便是这一仗,让圣上授予了他大将军之职,掌管了天下百万兵马。
而那个时候……她已经要嫁给裴玄铮了。
哥哥用他的功勋做了她的嫁妆。
用他手中的兵权襄助她的夫君登上了皇位。
这一仗,又要来了吗?
许是早已知晓了这一仗的结局,江雪宁并没有太多的慌乱,只有对即将回到前线的兄长的担心。
世人只会谈论他在北疆立下的功勋,他们不会谈及他为了这一仗受的伤,甚至就连江雪宁在前世也不知晓为了打这一仗,哥哥究竟受了什么样的伤。
江云驰回来时已经很晚了。
他进了书房,却见主位前蜷缩着一个白皙柔婉的少女。
他的眼瞳一震,不由得放缓了脚步,慢慢走到了江雪宁面前。
她应该已经等了很久,久到支撑不住困意,趴在案桌前睡着了。
可我只有一个哥哥
江雪宁心中牵挂着兄长,睡得并不踏实,待江云驰拿着披风欲为她披在身上时,她眼睫一颤,很快睁开了眼睛。
“大哥……”江雪宁的声音有些酸楚,在看江云驰后,只觉得一颗心疼的厉害。
前世的她是那样的愚蠢,甚至还沉浸在待嫁的喜悦中,待兄长要去出征时,除了不舍外,她并没有太多的担忧,她总觉得自己的哥哥是那样的厉害,北胡人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她竟从没想过,不管他有多么的骁勇,他也是血肉之躯的人啊,他也会受伤,他受伤了也会流血,甚至也会流泪。
她享受着兄长在前线厮杀得来的战功,因着自己是他的妹妹,京中的一干闺秀俱是对自己毕恭毕敬,他的战功让她夫荣妻贵,在裴玄铮登基后,她很快便被立为皇后,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又何尝不是因为她有这样一个哥哥?
可她有关心过他吗?她的心思在丈夫身上,后来又在儿子身上,她亏欠了兄长何其多啊。
“你要去打仗了是不是?”江雪宁的眼圈红了起来。
“宁儿也听说了?”江云驰看着妹妹。
江雪宁点了点头。
“不要怕,等哥哥给你打一场胜仗回来。”江云驰的声音温和,安抚着几欲落泪的妹妹。
“不,”江雪宁的声音有些呜咽,“比起胜仗,我更要你平平安安的。”
“宁儿?”江云驰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一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大哥,你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保护好自己,”江雪宁强忍着泪,握住了兄长的手,很认真的告诉他,“我知道大梁需要英雄,朝堂也需要英雄,可我……我只有一个哥哥,我不要什么英雄,我只要哥哥。”
江雪宁的泪水落了下来,伸出胳膊抱住了江云驰,他的腰身劲瘦有力,她一阵心酸,他这是吃了多少的苦啊。
江云驰良久都不曾动弹,低眸,映入眼帘的是江雪宁清雨梨花般的小脸,他伸出手为她擦去了泪水。
他闭了闭眼,轻轻拍了拍江雪宁的后背,温声哄道,“宁儿别哭,等打完仗,哥哥就回来了。”
“嗯。”江雪宁吸了吸鼻子,却还是不愿松开,仍是蜷在他的怀里。
这一次江云驰再也狠不下心将她推开了。
他将那披风盖在她身上,结实有力的胳膊仍是稳稳地揽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