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了不到两年。其实,这两年也没有平静,秦宣公连做梦都在想着除掉任文和任好,苦于没有机会。
这机会终于来了,缘于一场大火。大火将宫殿烧得一塌糊涂,还烧死了几十个人,秦宣公干号了几声便不再号了。他要利用这场大火将仇人除掉。他经过核算,要恢复原来的宫殿,按三千个民夫计算,大干三年方能竣工,耗资当在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以上,他不容分说,将这项工程交给了任文和任好,还将经费由一百五十万两减到五十万两,民夫也由三千人缩减到一千人。
明知道这是一个阴谋,不接受又不行,把个任文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跺着脚骂娘。
任好不是这样,接受任务的当天,便找了几个管过建筑的大臣和工匠讨教,且一讨教便是三天,三天后满怀信心地对任文说道:“二哥,不必发愁,只要解决了‘取土’‘外地材料的运送’‘被烧坏宫殿的瓦砾的处理’三大问题,宫殿便能如期竣工。”
任文将信将疑地问道:“怎么处理?”
任好附耳说道:“只需如此如此……”
任文大笑道:“好,这主意不错。”
于是兄弟二人齐心协力,投入到宫殿的修复工作中。修复宫殿,需要大量的土,按照秦宣公的设计,这土要到汧城城外去取,往返少说也有十几里,任文和任好没有这么做,而是直接从宫殿前的大街上挖沟取土,节省了大量的人力。没多久,那路便被挖成了一条大沟,深达两丈有余。秦宣公见了,暗自发笑,说这是挖肉补疮。此话三传两传,传到了任好耳中,任好一笑了之。
土越取越远,那沟便随之延长,与汧河相接,哗哗的汧河水流到了汧城的宫殿前。本来旱运的材料,“坐”上了大船,各地运来的竹木也被编成筏子,顺水漂来。
秦宣公傻眼了。
傻了眼的秦宣公眼睁睁地看着,为修复宫殿而拆下来的碎瓦连同大火烧过的灰,又都填进了沟里,重新修成大路。
宫殿按期修复了。
不,是提前。比预定的日期整整提前了二十天,还节省了五万两白银。朝廷内外对任文和任好赞誉有加,而对秦宣公,则多了几分鄙夷。
孬如殷纣王者,尚有几个战将和谋臣,秦宣公岂能没有?于是,有谋臣跑来进谏:“主公以勇得以为君,而秦之历代国君,无不以勇闻于天下,无论寿长寿短,在位之时,没有不开拓疆土的,您即位已届八年,两只眼睛直盯着您的两个弟弟,未向邻国动过一刀一枪,更别说开拓疆土了!照此下去,恐要遭国人唾弃呢!”
这话虽说有些刺耳,秦宣公竟然受之,整顿战车和器械,正要寻找攻击的目标,冀戎国送上门来。
是时,冀戎国当国者,乃冀天雷。冀天雷生性好斗,无缘无故地向邽戎兴兵,邽戎主兵败求和,以亲生之女邽姬献之。这邽姬生得貌比褒姒褒姒:周幽王的宠妃。褒国人,姓姒。为了博得她一笑,幽王“烽火戏诸侯”。,妖同妲己妲己:《封神演义》中人物。狐精化身,变美女迷惑纣王,成为宠妃。娇媚阴狠,助纣为虐,用炮烙、虿盆等酷刑,残杀许多大臣和百姓。后被姜子牙所杀。,未曾出嫁冀天雷之时,闻听秦宣公风流倜傥,武艺出众,说动其父,向秦宣公求婚,被秦宣公婉言拒之,怀恨在心。今既做了冀戎国的焉提焉提:亦称曷氏、阏氏,为戎狄国国君的正妻。,便萌生了报仇之意,托言其父出访秦国之时,受到了秦人侮辱,要冀天雷兴兵伐秦。冀天雷正宠着邽姬,哪有不允之理!
秦、冀双方在平阳川摆开战场,秦国的领军统帅乃是秦宣公;任文和任好分任正副先锋。冀戎国的统帅,则是左庶长左庶长:秦国及戎狄国的最高军事和行政长官,类似周朝和诸侯国的相国和宰相,有左、右之分,以左为上。哈里达。双方大战了一个上午,冀戎军不支,曳旗而走。
冀戎作战全凭骑兵,而秦国靠的是战车。战车以乘计算,每乘战车由四匹马驾驶,中间的两匹马叫作“服”,边上的两匹叫作“骖”。战车上有三个人,中间是御者,左边是头领,右边是勇士,每乘战车后边跟着七十二个步卒。故而,打遭遇战和防守战,是秦军的强项,若论逃命,则远不如冀戎军了。这道理,秦宣公并非不懂。正因为他懂,他才降旨于任文、任好,命他二人率战车五十乘,追击冀戎军,务求全歼,否则,军法从事。
任文、任好不敢抗旨,没命地追了下去,追到卧虎沟的时候,犯了迟疑。
这卧虎沟长达二十五里,两面陡峭如壁,壁上有一突兀的巨石,状若猛虎,故取名卧虎沟。
一种不祥之感涌上任文、任好的心头:这么长的沟,这么陡的壁,若是冀戎在这里设伏,再将两头这么一堵,纵是天兵在此,怕也没有生还之力!
是进是退,二人商议了许久,方遣使向秦宣公请命。
秦宣公回答道:“冀戎乃天生夷种,哪有那么多弯弯肠子?且又是兵败而逃,岂能设伏!汝等尽管放心去追,寡人之大军,就在汝等身后。愿汝等莫负寡人之望,早建大功!”
这样一来,任文和任好不得不进了。
这一进便是二百里,几达冀戎国都了。
忽有噩耗传来,哈里达设伏于卧虎沟,秦宣公中箭而亡,所率秦军,生还的十不及三。
犹如惊天霹雳,差点儿把任文、任好震晕过去。若按任文之意,应火速撤兵。
任好道:“不可。我主公已经阵亡,士气岂能不落?敌军挟战胜之威,守住谷口,以逸待劳,败我易如反掌。我军要想活命,唯有一途可走,那就是继续北上,直捣冀戎之都,将其戎主擒获,迫使哈里达与我讲和。”
任文叹道:“三弟所言,不是没有道理,但就凭你我这五十乘战车,能攻得下冀戎之都吗?”
任好铿声回道:“能!”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冀戎号称千里之国,实不足五百里,人口不及十五万,能征之甲士,顶多不过三万,今随哈里达出征我大秦的少说也有两万七八,可谓是倾全国之力了。而我呢,兵虽不多,也有三千七八,肯定比留守冀戎国的戎兵要多。其一,就兵力而言,敌不如我。其二,我是有备而去,敌人却毫无准备,我又先了敌人一着。其三,我军此番进攻冀戎之都,乃是为着求生而攻,只能胜,不能败,人人抱着这样一个信念,还怕斗不过远不及我大秦兵力的冀戎兵吗?”
经任好这么一说,任文无了顾虑:“好,二哥听你的!”
经过半夜急行军,秦军悄无声息地开进了冀戎国国都。
戎狄以游牧为业,其国都不比中原列国,莫说城墙,连宫殿也没有,拥有的是一个篷帐篷帐:古代文献中多称“穹庐”“毡帐”“旃帐”。一般为圆形,多用条木结成网壁与伞形顶,上盖毛毡,用绳索勒住,顶中央有圆形天窗,易拆装,便游牧。连着一个篷帐。加之又是深夜,加之冀戎主又喝醉了酒,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战斗,便将冀天雷以及他的大臣全部俘虏,再往下便是谈判、撤军,一切全如任好所料。
俗话不俗,“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依据秦德公的遗诏,在举国一片拥戴声中,任文爬上了国君的宝座。新国君上任,岂有不贺之礼!这一贺便是三月,任好每宴必醉。
他太高兴了!遍观满朝文武,谁也没有他和任文的关系铁。
是时的任文,已非昔日可比,他已变成堂堂的“大秦国”国君,史称成公了。
任好高兴得早了些。
他忘记了一条古谚:“谁变蝎子谁蜇人。”
秦成公开始蜇人,是在三年以后。在这之前,他身体壮得像头小牤牛,一肚子雄心壮志,第一次出征,灭了邽戎,改国为县;第二次出征,迫使冀天雷向他求和;第三次出征,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晋献公,将国都由汧城迁到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