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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从今往后不允许恁章家再支胡辣汤锅听明白冇（第3页）

石老闷：“俺家人是看开了，汤锅俺也不支了，眼望儿俺家小闷，除了每天在家看书，哪儿也不去，我想想也是，啥是个够啊，有口饭吃就中，精神食粮比胡辣汤锅重要得多，这不是我说的，是俺家小闷说的。”

马老六叹了口气说道：“俺儿马胜今个一大早就让我来瞅瞅你，让我安慰安慰你，俺儿马胜说，真不中，恁章家也在寺门跟儿支上口汤锅，有钱大家赚。”

石老闷斜了一眼马老六，撇着嘴说道：“说得比唱得好听。老六，你别再说好听话了中不中？你明知政府已经下罢命令，彻底不让章家再支汤锅，所以你才这么说，早前你咋不说，让俺把汤锅支在寺门跟儿啊？”

马老六：“……”

章兴旺有气无力地说：“从今往后，章家要是再支汤锅，俺全家都是孬孙。”

东大街章家汤锅那块天下无汤的牌匾，被章童两口子摘掉了。小敏瞅着被摘掉的牌匾，俩眼含着泪问章童：“不让咱卖胡辣汤，咱以后干啥啊？”

章童咬牙切齿地说：“咱卖杂碎汤！”

小敏：“你别说气话。”

章童：“这不是气话。这段时间，电视和报纸上不是一直在说，市里正在对九道弯进行改造，准备建成祥符城里最大的食品街。我已经想好了，咱去九道弯支个杂碎汤锅。”

小敏满脸沮丧、毫无信心地说：“中不中啊？你不是跟我说过，咱爸咱妈每章儿在右司官口不就是支杂碎汤锅的吗？”

章童：“重操旧业也冇啥不中，不管支啥汤锅，只要饿不死人就中。祥符城从古到今，最饿不死人的就是支汤锅，胡辣汤锅不让咱支，咱就支杂碎汤锅，如果杂碎汤锅也不让支，咱就支大肉汤锅！”

小敏：“别说气话了，事到如今，不认也不中，咱只有认了。至于往后该咋办，咱还是回去问问咱爸，让咱爸给咱拿拿主意，不管在哪儿支锅，不管支啥汤锅，咱爸毕竟是过来人，要比咱经验丰富。”

此时此刻，闷在家里不愿出屋的章兴旺，脑袋里想的，不是接下来章家该咋办，他压北道门派出所回到家之后，一直在苦思冥想，到底是谁举报了章家的胡辣汤配料里有大烟壳。他把所有的怀疑对象都过滤了一遍后，又统统将这些怀疑对象一一排除。在这些怀疑对象当中，最值得怀疑的，还是那个跟章家有仇恨渊源的李家，不管咋说，那个枫桦西湖湾的总经理李枫，心里还是装着“杀父之仇”的。虽然这事儿已经被陈子丰摆平了，但谁能保证，那个李孬蛋不在背地里做他的活儿？可是他很快又把这个怀疑给否定了，李孬蛋他就是再孬，再能蛋，也不可能喝罢两次汤，就能喝出章家汤锅里掌的有大烟壳啊，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别说他李孬蛋，就是石老闷、马老六那号支了一辈子汤锅的大喝家，也冇这个本事，端起汤碗一搭嘴，就能把配方喝出来，特别是配方里的大烟壳，别说了解，有的人连见过都冇见过大烟壳长啥样儿。

章兴旺的心里坐下了病，就是死他也要死个明白，不把这个举报他的人查出来，他死不瞑目。他也已经在儿子面前发过了毒誓，有生之年他啥都不干，只有一件事儿，那就是一定要把毁掉他章家汤锅的那个“阶级敌人”给挖出来。

当章童、小敏两口子来跟章兴旺商量，是不是可以在九道弯支杂碎汤锅的时候，听罢儿子的话，章兴旺半晌冇啥反应。

章童：“你说句话呀，爸，在九道弯支杂碎汤锅中不中啊？”

章兴旺：“啥中不中啊，你说中就中，你说不中就不中。”

小敏：“爸，俺俩来找你商量，就是想听听你老的意见，不管咋说，无论是社会经验还是支锅经验，你老都比俺俩强，不管咋着，你老是一家之主，大事儿上俺俩还得给你老商量不是。”

章兴旺：“商量不商量也就是这了，九道弯那个地儿，既然是市里要搞食品一条街，市里一定有市里的想法，政策上也会有一些优惠，那就盯住九道弯吧，早点下手。”

章童：“在九道弯支杂碎汤锅中不中啊？”

章兴旺：“我刚才不是说罢了吗，啥中不中啊，只要下身份去干，干啥都中。咱章家不就是靠支杂碎汤锅起家的吗？”

章童点了点头，沉默了一小会儿，语重心长地对章兴旺说道：“爸，你放心吧，不管咱章家支啥锅，俺一定会把锅支好，不会给咱章家丢脸。虽说这一回大烟壳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让咱有点儿抬不起头，但你老尽可放心，就是九道弯那个地儿不中，小敏俺俩也不会让咱章家人饿肚子。”

章兴旺：“这个你就是不说我也信，我也不会为恁担心。”

章童：“你不为俺担心，可俺却为你担心啊。”

章兴旺：“恁为我担心啥？我这不是好好的。”

章童：“好好的啥，别以为你嘴里不说俺就不知，俺就看不出来。”

章兴旺：“恁知啥？恁看出来啥？咸吃萝卜淡操心，把恁自己的事儿干好，把恁的孩儿带好，把恁的生意做好，别操我的心，我一个老头儿家，啥事儿也冇！”

章童还想说啥，却被小敏拦住，小敏说道：“放心吧，咱爸是个清亮人，见过大世面，是吃过大盘荆芥的人，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

章兴旺冇等小敏说完，就往外轰人：“走吧走吧，别在我这儿叨叨了，把恁该干的事儿干好，别瞎操心，走吧走吧，赶紧走，让我耳朵眼里清闲会儿。”

压老爷子屋里出来，小敏把章童拉到一边，说道：“我觉得咱爸有点儿不对劲儿啊，估计他是腻歪上大烟壳的事儿了，不中，我得去找找咱陈叔和于姨，让他们来劝劝他，咋样？”

章童：“快拉倒吧你，咱于姨还好点儿，咱陈叔是个老八板，他要是再说点儿咱爸不愿意听的话，很难说会咋着呢。”

小敏：“可你瞅瞅咱爸那张脸，都成绿色了，他嘴里说冇事儿，心里事儿可大了去，这要是有个啥三长两短，可咋办啊？”

章童叹道：“他要是找不出那个去派出所下他药的人，谁劝也不中，我可知他那个劲儿。”

小敏：“找着那个装孬的人又能咋着，咱又不占理儿，派出所已经下罢处理结论了，还有咱家汤的化验报告。说句难听话，不让咱再支胡辣汤锅，已经是很给咱面子了……”

章童：“话是这么说，理儿也是这个理儿，可咱爹那个劲儿，劝也冇用，他要是不找到那个装孬的人，他会死不瞑目的。”

小敏：“那你也得劝劝他啊，不能腻歪在这件事儿上，这样下去可不中啊。”

章童：“我要是他爹，那中，我说啥他就得听啥，可他是俺爹，我说话管用吗？我要是说多了，他还敢掂拐棍夯我呢。”

小敏：“他眼望儿不是还冇拄拐棍吗。”

章童：“咋？你还巴望着他拄拐棍啊？”

小敏：“我巴望着你拄拐棍，装孬孙！”

章童叹道：“唉，就这吧，咱也别再劝他了，他都这把岁数了，想弄啥就让他弄啥去吧，咱俩能在九道弯把杂碎汤锅支起来，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闲在家里的章童和小敏，冇事儿就往九道弯窜，实地考察，看到底能不能在九道弯支杂碎汤锅。在去考察的时候，他俩发现，打九道弯主意的人还不少，包括一些外地的人。通过攀谈了解，那些外地人都是准备来祥符做吃食儿生意的，当然那些所谓的外地人也都是河南人，有豫东的，也有豫西的。那些人当中的大部分人盯住祥符，都是准备来九道弯支汤锅的，大多支的还都是胡辣汤锅。在那些准备来九道弯支胡辣汤锅的人当中，压周口西华县逍遥镇来的居多，还有一部分来自漯河舞阳县北舞渡镇。章童和小敏心里可清亮，那些地方都是河南主产胡辣汤的地儿，他们盯上了九道弯，就是想要占领祥符的市场。毕竟祥符的喝家多，懂汤、爱汤的人也多，只要在祥符站住了脚，就是在河南乃至全国站住了脚。

就在儿子和儿媳考察九道弯的期间，章兴旺也冇闲着，他下定决心，要找到举报他章家汤锅的那个人。这件事儿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不说，还彻底砸了他章家的胡辣汤锅，这就跟要他的命差不多，他在心里暗自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