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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昭公九年(第1页)

鲁昭公九年

公元前533年,鲁昭公九年。

九年春,叔弓、宋华亥、郑游吉、卫赵黡会楚子于陈。

二月庚申,楚公子弃疾迁许于夷,实城父,取州来淮北之田以益之。伍举授许男田。然丹迁城父人于陈,以夷濮西田益之。迁方城外人于许。

九年春,鲁国的叔弓、宋国的华亥、郑国的游吉、卫国的赵黡在陈县与楚灵王相会。相会的目的是见证楚灵王的“公道”——

早在鲁成公十五年,许灵公为了逃避郑国的压迫,将许国的社稷迁到楚国境内的叶县。现在,楚国的公子弃疾又将许国迁到夷地,也就是原来陈国的城父。又用州来在淮北的土地来增加许国的面积,由伍举正式将土地授予许悼公。楚灵王这一手,颇有“兴灭国,继绝世”之意,倒也做得不错。问题是,将许国迁到城父后,城父的陈国遗民怎么办?不要急,楚灵王早有安排,又派郑丹将城父的居民迁到原来的陈国,也就是现在的淮阳,再用濮地、夷地西部的土地补偿给城父人。许国从叶县迁走后,再将方城山外的居民迁进来充实叶县。

该怎么说呢?人活着,就是为了折腾啊!

周甘人与晋阎嘉争阎田。晋梁丙、张率阴戎伐颍。王使詹桓伯辞于晋,曰:“我自夏以后稷,魏、骀、芮、岐、毕,吾西土也。及武王克商,蒲姑、商奄,吾东土也;巴、濮、楚、邓,吾南土也;肃慎、燕、亳,吾北土也。吾何迩封之有?文、武、成、康之建母弟,以蕃屏周,亦其废队是为,岂如弁髦,而因以敝之。先王居梼杌于四裔,以御螭魅,故允姓之奸居于瓜州,伯父惠公归自秦,而诱以来,使逼我诸姬,入我郊甸,则戎焉取之。戎有中国,谁之咎也?后稷封殖天下,今戎制之,不亦难乎?伯父图之!我在伯父,犹衣服之有冠冕,木水之有本原,民人之有谋主也。伯父若裂冠毁冕,拔本塞原,专弃谋主,虽戎狄,其何有余一人?”叔向谓宣子曰:“文之伯也,岂能改物?翼戴天子,而加之以共。自文以来,世有衰德而暴蔑宗周,以宣示其侈,诸侯之贰,不亦宜乎?且王辞直,子其图之。”宣子说。

王有姻丧,使赵成如周吊,且致阎田与,反颍俘。王亦使宾滑执甘大夫襄以说于晋,晋人礼而归之。

王室的甘地大夫(名襄)与晋国的阎地大夫(名嘉)为了争夺阎地的土地发生冲突。晋国的梁丙和张带领陆浑戎的一支——阴戎进攻王畿内的颍地。周景王命詹桓伯到晋国,责备说:“我大周自夏朝因祖先后稷之功,领有魏、骀、芮、岐、毕五国,以为西土之长。等到武王克灭商朝,得到商、蒲姑、商奄,作为我们的东土;巴、濮、楚、邓,是我们的南土;肃慎、燕、亳,是我们的北土。我们有什么近处的封国?文王、武王、成王、康王分封土地,让同胞兄弟建立国家,将它们作为护卫周朝的屏障,也是为了防止王室颓废堕落,难道只是像弁髦一般,事情完了就丢弃?”

所谓弁,是古代男子行冠礼时用的帽子,冠礼既成则弃之不用;髦则是童子眉际垂发。周朝分封建国,不论远近,都是为了护卫王室,当然不是如同弁髦的一时之计。周景王特别提到“文、武、成、康之建母弟”,更是提醒晋国人,晋国的先祖康叔乃周成王的同胞兄弟,他的后人怎么能够忘记初心,放弃职责,转而与王室作对呢?

詹桓伯接着传达:“先王将梼杌等凶徒迁往四方边远之地,让他们去抵御山中的野人精怪,所以允姓中的坏人(指阴戎的祖先)住在瓜州。伯父晋惠公自秦国回到晋国,引诱他们迁居伊川,让他们威逼我们姬姓国家,进入我们的郊外,于是就占领了这些地方。戎人占有中原,这是谁的责任?后稷缔造周室,现在为戎人所挟制,这不是让人很难接受吗?”

前面说过,鲁僖公二十二年,秦穆公和晋惠公将原本居住在今天甘肃一带的陆浑之戎迁到河南的伊川,原本是想“以戎制戎”,结果却是引狼入室,使得戎人堂而皇之地进入中原腹地,并繁衍生息,对王室及各诸侯国造成严重威胁。再多说一句,纵观中国历史乃至世界历史,但凡想引进野蛮人为自己服务的政权,无一例外不被野蛮人反噬,造成灭顶之灾。周景王将戎人威逼中原归罪于晋惠公,晋国人无话可说。

周景王最后呼吁:“伯父考虑一下,我们对于伯父来说,犹如衣服有冠冕,树木有根,流水有源,百姓有主心骨。伯父如果撕毁冠冕,拔起树木,堵塞水源,专横地抛弃主心骨,那么戎狄哪里还会将我放在眼里?”

羊舌听了这番话便对韩起说:“当年晋文公领袖群伦,也不能改变旧制,拥戴辅佐天子,而且要恭恭敬敬。自晋文公以来,德行一代不如一代,损害和轻视王室,让世人觉得专横霸道。诸侯有三心二意,不也是很正常的吗?而且天子说得有道理,您好好考虑一下吧。”

韩起也认为羊舌说得对。正好周景王的姻亲有丧事——这种事情本来不值一提,没有诸侯会在意——晋国马上派赵成前往雒邑吊唁,赠送入殓的衣服,让出阎地有纠纷的土地,遣返在颍地抓到的俘虏。周景王也派大夫宾滑将甘地大夫逮捕送到晋国,晋国人对其以礼相待并放了他回去。

夏四月,陈灾。郑裨灶曰:“五年,陈将复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子产问其故,对曰:“陈,水属也;火,水妃也,而楚所相也。今火出而火陈,逐楚而建陈也。妃以五成,故曰五年。岁五及鹑火,而后陈卒亡,楚克有之,天之道也,故曰五十二年。”

四月,楚国的陈县发生火灾。郑国第一算命先生裨灶预测:五年后陈国将重建,重建以后五十二年灭亡。子产问他为什么,裨灶回答:陈国属水(陈国乃颛顼之后,按照“五德始终”的理论,颛顼是水德),楚国属火(楚国的先祖祝融主管火烛事务,为火神),火与水匹配(按照后天八卦的理论,坎为水,为中女;离为火,为中男,正好搭配),现在大火心出现而陈国着火,这是要驱逐楚人而重建陈国。阴阳以五行来配对,所以说是五年。岁星五次经过鹑火,而后陈国最终灭亡,楚国终于占有它,这是上天之道,所以说是五十二年。

晋荀盈如齐逆女,还,六月,卒于戏阳。殡于绛,未葬。晋侯饮酒,乐。膳宰屠蒯趋入,请佐公使尊,许之。而遂酌以饮工,曰:“女为君耳,将司聪也。辰在子卯,谓之疾日。君彻宴乐,学人舍业,为疾故也。君之卿佐,是谓股肱。股肱或亏,何痛如之?女弗闻而乐,是不聪也。”又饮外嬖嬖叔,曰:“女为君目,将司明也。服以旌礼,礼以行事,事有其物,物有其容。今君之容,非其物也,而女不见,是不明也。”亦自饮也,曰:“味以行气,气以实志,志以定言,言以出令。臣实司味,二御失官,而君弗命,臣之罪也。”公说,彻酒。

初,公欲废知氏而立其外嬖,为是悛而止。秋八月,使荀跞佐下军以说焉。

晋国的荀盈前往齐国迎娶新娘,在回来的路上,六月,死于戏阳。尸体运回绛都,停棺接受吊唁,尚未下葬。荀盈作为晋国六卿之一,丧事理应受到重视。可是,就在这个哀悼时期,晋平公却在宫中举行酒宴,而且奏乐助兴。宫里的膳宰(庖人之长,也就是屠夫头子)屠蒯快步近前,请求帮助晋平公酌酒。晋平公同意了。屠蒯于是给乐师倒酒,说:“你是国君的耳朵,职责是让它灵敏。甲子(商朝灭亡之日)、乙卯(夏朝灭亡之日),叫作忌日,国君撤掉音乐,学徒停止演练,是因为有所禁忌。国君之卿,叫作股肱,股肱有所折损,还有什么痛比得上?你没有听到这么重要的事,还在这里奏乐,那就是不聪敏了。”又给晋平公的宠臣嬖叔倒酒,说:“你是国君的眼睛,职责是让它明亮。服饰是为了表明礼仪,礼仪用来推行事物,事物各有类别,不同类别有不同的外貌。现在国君的容貌,不像是国家有重臣去世,而你没看到,那就是眼不明了。”再给自己倒酒,说:“美味使气血流通,气血用来充实意志,意志决定说出什么样的语言,语言用来发布命令。下臣的职责是调和味道,两个侍候国君的人严重失职,而国君没有下令给他们治罪,这是下臣的罪过。”

晋平公知道自己确实做得很过分,下令撤除酒宴。膳宰都明白的道理,晋平公难道不懂吗?当然不是。一直以来,晋平公对于国内那几大长期霸占卿位的家族就颇为不满,早就有废除知氏(即荀盈家族)而让嬖叔取而代之的想法。荀盈死了,他难免高兴;饮酒作乐,也是试探一下各大家族的反应,没想到被一介膳宰破了功:连膳宰都看不过眼,各大家族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呢?晋平公由此意识到,自己没法改变晋国的政局,只能改变自己的想法,于这一年八月封荀盈的儿子荀跞为下军副帅,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孟僖子如齐殷聘,礼也。

殷聘就是隆重的访问。鲁国的仲孙前往齐国进行隆重的访问,这是合于礼的。

冬,筑郎囿,书,时也。季平子欲其速成也,叔孙昭子曰:“《诗》曰:‘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焉用速成?其以剿民也?无囿犹可,无民,其可乎?”

季平子即季孙意如。鲁襄公二十三年,季孙宿立幼子季纥为嗣子。季纥却无福消受,先其父而死。因此,前年季孙宿去世,继承“季孙”这个名号的是季纥之子意如。叔孙昭子即叔孙婼,再加上孟僖子(仲孙),构成了那个年代鲁国政坛的三驾马车。

九年冬天,鲁国在郎地修建园子。《春秋》加以记载,是因为合于时令。季孙意如想要快点完成,叔孙婼引用《诗经·大雅·灵台》的诗句:“经始勿亟,庶民子来。”表示不必急于求成。《灵台》是讲当年周文王营造用于游玩的灵台时,说“工程已经开始,不必急于求成”,百姓却如同儿子为父亲干活一般踊跃而来,很快就修建完成了。现在鲁国修建郎囿,哪里用得着赶工使百姓受累呢?没有园子是可以的,失去了百姓的拥护可就不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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