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王不听劝告,命庆封扛上一柄八斤重的大斧头,在诸侯营中巡游示众,要他说:“不要像齐国的庆封那样杀死他的国君,欺负国君的孤儿,来和大夫结盟!”原文所谓“弑其君”,是指崔杼谋杀齐庄公,庆封当了帮凶;所谓“弱其孤”,是说庆封以齐景公弱小而轻视他;所谓“盟其大夫”,则是指鲁襄公二十五年,崔杼和庆封在齐景公的即位仪式上,要求大家对他们表忠心。
庆封是什么人?庆封是出了名的“硬茬子”,怎么会任由楚灵王拿捏?他扛着八斤重的大斧头,在诸侯营中边走边喊:“不要像楚共王的庶子熊围那样把自己的国君——哥哥的儿子熊麇——杀死,取而代之,还来和诸侯会盟!”
楚灵王听到,赶紧派人把庆封拉下去杀了。
遂以诸侯灭赖。赖子面缚衔璧,士袒,舆榇从之,造于中军。王问诸椒举,对曰:“成王克许,许僖公如是,王亲释其缚,受其璧,焚其榇。”王从之。迁赖于鄢。
楚子欲迁许于赖,使斗韦龟与公子弃疾城之而还。申无宇曰:“楚祸之首,将在此矣。召诸侯而来,伐国而克,城,竟莫校。王心不违,民其居乎?民之不处,其谁堪之?不堪王命,乃祸乱也。”
楚灵王要借庆封的人头立威,反而被庆封摆了一道,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郁闷之下,他又带着诸侯消灭了赖国。赖子双手反绑,口衔玉璧;国中士人光着上身,抬着棺材跟在后面,来到了楚军大营。楚灵王是个大老粗,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向伍举请教。伍举说:“先君楚成王攻克许国,许僖公就是这样做的。大王可以给他松绑,接受玉璧,烧掉棺材。”楚灵王照做,接受了赖子的投降。
许僖公投降楚成王,是鲁僖公六年的事。到了鲁成公十五年,也就是楚共王年代,许灵公因为受不了郑国的欺压,请求将许国迁到楚国境内。现在,楚灵王又决定将许国迁到原来赖国的领地上,派斗韦龟与公子弃疾在那里筑城,然后班师回国。大夫申无宇对此评论:“楚国的灾难就从这里开始了。将诸侯召集到这里来,讨伐赖国然后攻克它,在边境筑城也没有谁反对,大王可以说是称心如意了,可老百姓能够安居吗?老百姓不能安居,谁能够受得了?不能忍受王命,祸乱就来了。”
作为统治者,如果做什么事情都称心如意,老百姓就要受苦了。申无宇这句“王心不违,民其居乎?”值得所有老百姓细细体会。
九月,取,言易也。莒乱,著丘公立而不抚,叛而来,故曰取。凡克邑,不用师徒曰取。
九月,鲁国发了一笔洋财,不费吹灰之力取得了地。
国姒姓,于鲁襄公六年被莒国消灭,其领地遂为莒国所有。鲁昭公元年,莒国发生内乱,公子去疾在齐国人的帮助下登上君位,是为著丘公。当时鲁国就趁火打劫,派大夫叔弓将郓地纳入鲁国的版图。现在,由于著丘公上台后不安抚国的遗民,人又背叛莒国,投靠了鲁国。《春秋》对这件事的记载就两个字:“取。”但凡攻克城池,没有使用武力就叫作“取”。
郑子产作丘赋。国人谤之,曰:“其父死于路,己为虿尾。以令于国,国将若之何?”子宽以告。子产曰:“何害?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且吾闻为善者不改其度,故能有济也。民不可逞,度不可改。《诗》曰:‘礼义不愆,何恤于人言。’吾不迁矣。”浑罕曰:“国氏其先亡乎!君子作法于凉,其敝犹贪。作法于贪,敝将若之何?姬在列者,蔡及曹、滕其先亡乎!逼而无礼。郑先卫亡,逼而无法。政不率法,而制于心。民各有心,何上之有?”
这一年,郑国的执政子产颁布了“作丘赋”的政令。
前面说过,丘是春秋时期的行政单位,一丘有壮丁一百余人。鲁成公元年,鲁国开始“作丘甲”,也就是每丘派出一定数量的成年男子,自备武具服兵役,成为职业军人,丘中其余男子分摊他们的耕种任务。子产的作丘赋,可以视为作丘甲的升级版,即按丘提取军赋,卿大夫的私田也纳入征收范围,以增加国家财政收入,并保证有充足的兵源。不难想象,公室对这一政策是支持的,卿大夫阶层则很有意见。有人在新郑公开发表侮辱子产的言论,说:“这个人的父亲死在路上,他本人又做蝎子尾巴来害人。颁布这样的命令,国家将会怎么样?”
子产的父亲公子发死于鲁襄公十年的尉止之乱,不得善终,所以说“死于路”。拿这件事来骂子产,相当恶毒。大夫浑罕(字子宽)将这件事告诉子产,子产却没有生气,只是说:“这有什么妨害?”又说了一句流传千古的名言:“苟利社稷,死生以之。”意思是,只要对国家有利的事,生死都由得它去,何况是这些辱骂?后来,民族英雄林则徐在被清廷发配新疆途中,给家人写下离别诗,其中一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便借用了子产的这句话。子产还说:“我听说为善政者,不改变他的法度,所以能够成功。百姓不可以纵容,法度不可以更改。《诗》上说:‘在礼义上没有错失,为什么要担心人家说闲话?’我是不会改变的。”
浑罕退下来后对别人说:“国氏恐怕会是‘七穆’中第一个灭亡的。君子不顾情面来制定法令,必定导致贪婪;出于贪婪而制定法令,后果就更不堪设想。”这里要说明一下,子产为国家蓄财,损私而肥公,被认为是一种贪婪的行为。这个“贪”不是说子产个人贪婪,而是他的为政之道势必导致国家贪婪。今人看《左传》,既要用历史的眼光去理解,也要用现代的眼光去批判,不要以今非古,也不要食古不化。
浑罕还借题发挥:姬姓诸国中,蔡国、曹国和滕国大概是要先灭亡的,因为它们靠近大国而不知礼仪;郑国将在卫国之前灭亡,因为它靠近大国而不遵从先王的法令。政令不以先王之法为基础,全凭个人意志来决定,老百姓各怀心思的话,又有谁会尊重执政者呢?
冬,吴伐楚,入棘、栎、麻,以报朱方之役。楚沈尹射奔命于夏汭,咸尹宜咎城钟离,启强城巢,然丹城州来。东国水,不可以城。彭生罢赖之师。
冬天,吴国讨伐楚国。吴军攻入棘、栎、麻三地,以报复楚国秋天入侵吴国、攻取朱方。楚国全面戒备,沈尹射(沈县的县长,名射)奔赴夏汭,咸尹宜咎(咸县的县长,名宜咎)在钟离筑城,太宰启强在巢地筑城,右尹郑丹在州来筑城。然而天公不作美,虽然是冬季,楚国东部却大雨连绵,导致筑城工作难以进行。此前楚灵王派斗韦龟在赖地筑城,现在大夫彭生将这支部队也撤回来了。
初,穆子去叔孙氏,及庚宗,遇妇人,使私为食而宿焉。问其行,告之故,哭而送之。适齐,娶于国氏,生孟丙、仲壬。梦天压己,弗胜。顾而见人,黑而上偻,深目而喙。号之曰:“牛!助余!”乃胜之。旦而皆召其徒,无之。且曰:“志之。”及宣伯奔齐,馈之。宣伯曰:“鲁以先子之故,将存吾宗,必召女。召女,何如?”对曰:“愿之久矣。”
鲁人召之,不告而归。既立,所宿庚宗之妇人献以雉。问其姓,对曰:“余子长矣,能奉雉而从我矣。”召而见之,则所梦也。未问其名,号之曰:“牛!”曰:“唯。”皆召其徒使视之,遂使为竖。有宠,长使为政。公孙明知叔孙于齐,归,未逆国姜,子明取之。故怒,其子长而后使逆之。
接下来“八卦”一下鲁国权臣叔孙豹的家事。
前面说到,鲁成公年间,叔孙侨如与国母穆姜私通,企图消灭季氏与孟氏,独霸鲁国,事败后逃亡齐国。叔孙侨如胆大妄为,天怒人怨。叔孙豹作为侨如的亲弟弟,大概是早就预料到侨如会败亡吧,不等事发就离开了他,避居齐国。经过一个名叫庚宗的地方,叔孙豹偶遇一位妇人,要她偷偷地为自己弄了点东西吃,然后就……把她给睡了。世间种种露水姻缘,总是相见欢,别时苦。第二天醒来,妇人问叔孙豹要去哪里,叔孙豹将实话告诉了她。妇人本来以为自己找到了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没想到是位逃亡的贵族老爷。以两个人身份的差别,这一夜的欢愉肯定是春梦了无痕。妇人只能哭着送别了叔孙豹。
叔孙豹到了齐国,娶了国氏家的一个女儿做老婆,称为国姜。国姜为他生了孟丙、仲壬两个儿子。有一天晚上,叔孙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天塌下来,压住了自己,眼看就要把自己压垮了,回头看见一人,长相十分奇特:黑皮肤,肩膀向前弯曲,眼睛深陷,猪嘴巴。叔孙豹大声叫那人:“牛,快来帮我!”那人果然来帮他,用肩膀扛住天,奋力向上一顶,将天又顶回去了!第二天一早,叔孙豹将家臣和仆役们都召集起来,一个一个辨认,却没有发现谁和梦中那人长得相像,只好把那人的长相告诉他们,说:“给我记住了。”
鲁成公十六年,叔孙侨如也逃到了齐国。叔孙豹在家里招待他。侨如说:“鲁国因为顾念我们先人的情义,还是会保存叔孙氏,必定会召你回去。如果是那样,你打算怎么办?”叔孙豹说:“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后来,鲁国果然召叔孙豹回国。那时候,叔孙侨如在齐国又和声孟子私通,企图借这个老女人之力而与国、高二氏分庭抗礼,成了齐国的公敌。叔孙豹甚至没和侨如打招呼,就回到了鲁国。也许他对这位恬不知耻的兄长已经绝望到底了吧。
叔孙豹继承了祖上的家业和官位,当年在庚宗睡过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找上门来,手里捧着一只野鸡献给他。当时的礼仪,士人面见贵人,“执雉”为礼。叔孙豹心知肚明,女人这是在告诉他,那天晚上并非春梦了无痕,她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于是问她儿子的情况,女人回答:“我儿子已经长大了,可以捧着野鸡跟在我后面啦。”女人的意思很明白:私生子是没有地位的,不敢期盼这孩子能够享受叔氏子弟的待遇,但是当一个普通的士人总是可以的吧!
叔孙豹于是召见自己的私生子。说来神奇,这孩子竟然与他在梦中所见到的“牛”一模一样。叔孙豹一时激动,也不问他的名字,直呼:“牛!”那边就回答:“唯。”
中国有个成语叫“唯唯诺诺”。古人应承上级或长辈,一般说“诺”。儿子对父亲更要特别尊重,不能说“诺”,而要说“唯”。“牛”这么一回答,叔孙豹更加感动,把家臣们召集起来,让大伙都来看看他,并当场任命他为“竖”,也就是家中的小臣。按照当时的习惯,这孩子便被称为“竖牛”了。叔孙豹对竖牛宠爱有加,等他长大之后,又委以管理家政的重任。
另一方面,叔孙豹在齐国的时候,与大夫公孙明(字子明)是知己。叔孙豹回到鲁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将国姜母子接过来。公孙明大概是见这个女人可怜吧,便娶了她。叔孙豹为此而恼怒,等到孟丙和仲壬两兄弟长大才将他们接回来。换句话说,叔孙豹在感情上亲近竖牛这个私生子,反倒将两个嫡子冷落了。在等级森严的春秋时期,这便是一个家族动乱的根源了。
田于丘莸,遂遇疾焉。竖牛欲乱其室而有之,强与孟盟,不可。叔孙为孟钟,曰:“尔未际,飨大夫以落之。”既具,使竖牛请日。入,弗谒。出,命之日。及宾至,闻钟声。牛曰:“孟有北妇人之客。”怒,将往,牛止之。宾出,使拘而杀诸外,牛又强与仲盟,不可。仲与公御莱书观于公,公与之环。使牛入示之。入,不示。出,命佩之。牛谓叔孙:“见仲而何?”叔孙曰:“何为?”曰:“不见,既自见矣。公与之环而佩之矣。”遂逐之,奔齐。疾急,命召仲,牛许而不召。杜泄见,告之饥渴,授之戈。对曰:“求之而至,又何去焉?”竖牛曰:“夫子疾病,不欲见人。”使置馈于个而退。牛弗进,则置虚命彻。十二月癸丑,叔孙不食。乙卯,卒。牛立昭子而相之。
这一年冬天,叔孙豹到丘莸狩猎,在那里得了病。叔孙豹卧床期间,竖牛想扰乱他的家室,进而占有这个显赫的家族。他非常强势地提出要和孟丙盟誓。孟丙当然不答应,他是家中的嫡长子,而竖牛连庶子都不算,两个人身份完全不对等,盟什么誓?而且,竖牛提出的盟约,也就是要孟丙屈从于他的控制,孟丙怎么可能就范?
站在叔孙豹的角度,他虽然宠爱竖牛,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让竖牛成为家族的继承人,这是完全不现实的。事实上,他已经为孟丙铸好了一口大钟,说:“你还没有正式与人交际,我想借这钟的落成典礼宴请各位大夫。”言下之意,便是要借此机会宣告孟丙是叔孙氏的继承人。宴会的准备工作做好了,孟丙派竖牛去向叔孙豹请示日期。竖牛进了叔孙豹的房间,却不请示;出来之后,便假传叔孙豹的命令,定下了日子。
到了那天,宾客们都来了。既然是大钟落成典礼,自然要敲钟。叔孙豹完全蒙在鼓里,在病床上听到钟声就很奇怪,问竖牛是怎么回事。竖牛说:“孟丙有北方妇人的客人。”
齐国在鲁国之北。所谓北方妇人,自然是指叔孙豹的前妻国姜。国姜的客人,那就是公孙明了。叔孙豹最恨的就是这两个人,而且他也知道,孟丙和仲壬是在公孙明的照顾下长大的,对公孙明有感情。如果是公孙明来了,孟丙为了招待他而敲钟,这件事情合乎逻辑。叔孙豹大怒,想出去看,被竖牛制止。等到宾客都走了,叔孙豹便派人将孟丙拘禁起来,拉到宅外杀掉。
根据嫡长子继承制,嫡长子死了,嫡次子便成为第一继承人。竖牛又强迫仲壬和他结盟,也遭到拒绝。也许是年少无知吧,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仲壬却没有任何警惕,他还有心情偷偷跑出去和鲁昭公的车夫莱书在公宫游玩,并且得到了鲁昭公赐予的一个玉环。
仲壬大为兴奋,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将玉环拿给父亲看。但就算是这等小事,也只能通过竖牛来办理,可见竖牛已经牢牢掌握了叔孙豹的起居,可以“挟宗主以令家臣”了。竖牛故技重施,将玉环拿进去,却没有给叔孙豹看;出来,就假借叔孙豹的命令,要仲壬佩戴这个玉环。
然后,竖牛假惺惺地问叔孙豹:“让仲壬去拜见国君如何?”这便是要确立仲壬的嗣子地位了。叔孙豹压根没想这件事,说:“为什么?”有点怪竖牛多事的意思。竖牛说:“您不派他去见,他已经自己去见了。国君还赐给他一个玉环,他都佩戴上了。”叔孙豹一听,这还得了!下令驱逐仲壬。仲壬逃奔齐国,投靠他老娘和继父去了。
过了不久,叔孙豹病情加重,又下令召回仲壬。竖牛一面答应,一面又将命令压下。这个时候,叔孙豹大概是回光返照吧,总算看清楚了竖牛的真面目。家老杜泄来看叔孙豹,叔孙豹告诉杜泄,自己又饥又渴,并且给了他一柄寝戈(睡觉时的防身武器),要他去杀了竖牛。这真是异想天开,竖牛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杜泄又怎么杀得了他,只能说:“您把他找回来的,为什么又要杀掉他呢?”话没说完,竖牛进来了,说:“老人家病得很厉害,不想见人。”要杜泄将带来的食物放在厢房里就赶紧走。这些食物,竖牛当然是不会给叔孙豹吃的,倒掉之后,命人将空盘子端出来,表示叔孙豹已经吃了。
十二月二十六,叔孙豹开始断食。二十八日,叔孙豹去世。竖牛主持家政,立叔孙豹的庶子叔孙婼(谥昭)为宗主。
公使杜泄葬叔孙。竖牛赂叔仲昭子与南遗,使恶杜泄于季孙而去之。杜泄将以路葬,且尽卿礼。南遗谓季孙曰:“叔孙未乘路,葬焉用之?且冢卿无路,介卿以葬,不亦左乎?”季孙曰:“然。”使杜泄舍路。不可,曰:“夫子受命于朝而聘于王。王思旧勋而赐之路。复命而致之君,君不敢逆王命而复赐之,使三官书之。吾子为司徒,实书名。夫子为司马,与工正书服。孟孙为司空以书勋。今死而弗以,是弃君命也。书在公府而弗以,是废三官也。若命服,生弗敢服,死又不以,将焉用之?”乃使以葬。
季孙谋去中军。竖牛曰:“夫子固欲去之。”
竖牛控制了叔孙氏,但是在鲁昭公看来,叔氏的家臣之长仍然是杜泄,下令由杜泄主办叔孙豹的葬礼。竖牛则贿赂大夫叔仲带和季氏家臣南遗,要他们在季孙宿面前说杜泄的坏话,想把杜泄除掉。
回想鲁襄公二十四年,叔孙豹代表鲁国访问雒邑,周灵王嘉许其有礼,赏赐给他大路车。大路车即大辂车,本是天子和诸侯专享的座驾,平时叔孙豹不敢坐,现在杜泄想以天子赏赐的大路车为叔孙豹陪葬,同时完全按照卿的礼节来举行葬礼。南遗对季孙宿说:“叔孙豹从来没有乘坐过大路车,葬礼上哪里用得着?而且,正卿没有大路车,次卿却拿着大路车陪葬,这不是搞歪了吗?”季孙宿说:“是啊!”便要杜泄不要用大路车陪葬。杜泄不肯,说:“他老人家在朝堂上接受命令去拜访天子,天子思念先人的功劳而赏赐给他大路车。他回来复命就将大路车送给国君,国君不敢违逆王命又赏赐给了他,命令三公都签名见证这件事。您是司徒,记载姓名;他老人家是司马,让工正记载车服;孟孙氏是司空,记载功勋。而今他老人家去世而不以大路车陪葬,这是抛弃君命啊!记录在公府的文书上而不以大路车陪葬,这是废除三公啊!如果天子赏赐的车服,在生的时候不敢用,死了又不可以陪葬,那还要它做什么?”一通话说得季孙宿哑口无言,只好让他用大路车陪葬。
季孙宿不愿意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也许与他心里正在考虑的一项重大改革有关。
这项改革就是“去中军”,也称作“舍中军”。
何谓舍中军?接下来很快要讲到,这里只是点个题。可以肯定的是,这项改革势必给季氏带来诸多好处。季孙宿早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碍于叔孙豹的权威,不敢贸然行事。现在叔孙豹死了,他觉得时机已到,便将这件事提上了议事日程。竖牛对此的态度是举双手赞同,而且替死去的叔孙豹表态,说:“他老人家早就想这么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