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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家族写作新篇章(第1页)

中原家族写作新篇章

塔西佗在《编年史》中记录了这样一个因被牵涉父亲的案件中而到元老院接受控诉的女儿,当控诉者问她,她是否出售了她出嫁时的妆奁,是否从脖颈上摘下了她自己的项链,以便弄到钱举行魔法仪式的时候,她起初是倒在地上,饮泣了很长时间,随后她就在座坛的台阶和座台上高声发誓:“我从来没有向邪恶的神求助过,从来没有向魔法求助过!在我的不幸的祈祷当中,祈求的只是希望你恺撒,和你们诸位元老,能够保全这位最好的父亲的性命。如果魔法师们需要的话,我就会把我的珠宝和外袍,以及足以表示出我的地位的一切标志交出来,就像我会献出我的鲜血和生命那样……”这是令政斗和权谋黯然失色的时刻,罗马帝国的浮华席卷一空。

在我看来,邵丽于《黄河故事》最后写下的几十个字具备同等的情感强度。“我的父亲叫曹曾光,他生于黄河,死于黄河,最后也将葬于黄河岸边。他再也不是我们家的耻辱,我要完成的正是我父亲未竟的梦想。”这同样是一个女儿对父亲一生的正名和辩护、奉献和继承。不同的是,小说中的父亲已去世多年,因而,当《编年史》中那位列于被告席的父亲闻言“想冲到他的女儿那里去拥抱她”的时候,《黄河故事》中的父亲只能在主人公“我”的想象中“坦然以对”,在另一个世界“俯瞰河流的两岸”。

这是一个忧伤的中国故事。父亲和母亲的结合是乡村望门的联姻,但父亲并不具备祖上的“上进心”,他所痴迷并擅长的厨艺在母亲眼里一文不值,被贬损为“饿死鬼”。父亲几次尝试经商也都以被骗、赔本告终。在崇绅慕宦的乡村世界里,父亲沦为笑柄,也因此成为全家人的隐形疮疤。一次晚餐中,父亲受到母亲激烈的辱骂而离家出走,几天后在黄河下游被打捞上来。之后,他的死亡成为一家人不愿触及的叙事空缺,他潜心写就的菜谱消失了,关于他的记忆在时间冲刷中模糊了。家中有四女一男,家里的第三个女儿“我”最不受待见,她艰难长大,进入城市,成为餐饮连锁企业老板,终于有余力借着给父亲落葬的机会不断寻访和回溯往事,让死去的父亲又活了一次,擦去他身上的污名,拉回了家族的序列。“人在变,城市也在变。我父亲死去几十年了,不也一样在改变?”小说中轻描淡写的这句话,宛如魔法师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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