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魏籍的命令声中缓缓停下,他并没有着急离去,而是耐心解释:“皇帝心机深沉,倘若真的如他所愿,无疑是与让他平添疑虑,太听话也不是一件好事。”
“没错,你与陛下相识不久,许多事还不甚了解。”江潜说道,与魏籍互相一礼,魏籍便下了马车,混入街市酒巷之中,没过多久,一声鞭子打响了,马车又摇摇晃晃行驶起来。
“明日我要去一趟刑部。”言栀的声音倏然响起,如何剖白已然想好,他并不担心江潜的拒绝。
“嗯,”江潜不同以往的惊诧或是无奈,他将手串摘下撚在手中,如净明般一颗颗推动着,“去吧,何时去?早些回来。”
“你不问我去干什麽?”言栀总觉得如此好说话倒不像是他的作风,生怕后头又是江潜编制的一个个陷阱在等着自己跳。
“我知道你是去干什麽的,况且你之前便想去见他,如今正好是个时候,”江潜道,随后看向言栀:“你不去我反而更担心。”
他俩忙碌了一天,说了这麽许多话,都有些精疲力尽,口干舌燥,不过言栀相较好些,还有些閑神察言观色。
往往一声不吭,神色如常的人早已身心俱疲。言栀瞧江潜倦懒,抱着他的手臂依在他的身上,悠悠道:“你不用担心这麽多,我已然不是孩子了。”
“好。”江潜弯起嘴角,但更像是搪塞。
“你总是这般,事无巨细皆要了然,我不管做什麽你都要过问一遍,累不累?”言栀嘟囔着,这语气颇有些像沖着哥哥撒娇的谢疏林。
江潜眼神倦怠,对上言栀的双眼颇为无奈,“你自以为胸有成竹尽在掌握的,往往都没有想的这般顺理成章。”
言栀有些不服气,他捧着江潜的脸,又捏了一把:“事到如今你还有什麽不满的?”
“从下凡到现在才过了几天?”江潜责他操之过急。
马车缓缓停下了,街口距离江府的路程比想象中要近上许多,待车慢慢平稳,江潜也伸手捧住了言栀的脸颊,后者放松地将所有力量都交给他,他俩眼中都饱含着浓情蜜意。
“相信我。”言栀开口道。
江潜笑着说了声“好”,见他好似有着与自己相同的心思,便愈加凑近了些,江潜的目光落在了言栀的唇上。
“饿吗?”江潜问道。
言栀摇晃了脑袋,给他回应。
“可以吗?”江潜再问道,后者却迟疑了。
言栀擡起眸子,有些轻佻地回应:“嗯。”声音从鼻腔中窜进江潜的耳畔,一时感到升温不少。
江潜忍不住轻笑几声,却思索着如何开始,该说些什麽才不显得唐突,或是唐突些倒也无妨,刚想到一个合适的话题可以作为开端,他便组织着语言,道:“你”
“嘭嘭嘭——”车被拍得如雷鸣一般,随即响起林随意不耐的声音:“大人!到了!”
“谁教你的规矩?”江潜骂道,也敲了两下车厢,外头的林随意白了白眼,自顾自道:“大人,公子,我们到了!”
言栀未等江潜开口,便推了他一把,好笑似的掀开帷幔,蹦跳进了江府,也不管他是否跟上,径直去了书房。
“去吩咐下去,烧几个清淡的菜,送我书房。”江潜下车便厉声呵斥道,随即快步离去。
“遵命,大人!”林随意沖着远去的江潜喊道,像是坏了人家好事正幸灾乐祸的孩子。
江府的厨子是江潜从宫中撬了墙角这才请来的,自然烧的一手好菜,一向不求口腹之欲的江潜也自然是为了言栀请来的,奈何言栀此时拿着筷子,百无聊赖地翻着碗中的青菜,好没有食欲。
他一时不知到底是厨子的功力尚欠火候,还是言公子的嘴太刁,试探问道:“你觉得这几日饭菜如何,可还合你胃口?”
言栀漫不经心,“差强人意吧。”
一时,饭桌上又陷入了沉默,江潜拿着汤勺盛了碗汤,放在言栀面前:“你还记得这个吗?你小的时候闹着要随我去凡间办事,结果事没办成,你饿的饑肠辘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事就不用再提了吧。”言栀尴尬地想要找个地缝钻下去。
江潜忍俊不禁,道:“当时,我就是花了五个铜板给你买了这一小碗酒酿圆子汤才把你哄好的,结果你大抵是饿坏了,又是头一回尝到酒味,一碗下肚睡到了第二日傍晚,吓得我与孟黎书不知该如何是好。”
言栀接过他递来的勺子,沿着碗壁刮了一勺放入嘴中,心情好转许多,“确实好吃。”
“就算现在长大了,那也不能多吃。”江潜刚开口说话,言栀便舀了一满勺放在他嘴边,叫他吃下。江潜轻笑着接过瓷勺,抿了一口,口中溢满甜味。
“江大人吃饭就不要啰嗦啦。”言栀沖他眨了眨眼,看江潜吃完一整勺,他这才抢回调羹放入自己嘴中。
江潜偏过了头,佯装镇定道:“说吧,什麽事?”
这已然成了他们不成文的规矩,言栀无事才不会刻意招惹江潜,就如同无事不登三宝殿,只不过他们在一个屋檐下住着。
“就非得有事吗?”言栀装的一副委屈模样,道:“没事就不能看你了吗?江大人好金贵的人。”
“废话少说,趁我现在心情好,不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江潜转过头来给了他一个微笑,就连微笑的弧度都是完美无瑕的。
可恶,好虚僞,言栀肺腑着,嘴上却是极其客气:“你不是给我写了很多封信吗?你这存了原稿没?我想看嘛,我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