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栀笑逐颜开:“都以一当百了,还说只是略胜一筹?”
恭叔霖的视线越过江潜,没有看见严暄其人,想必是到了别处去。
江潜来到言栀的身旁,让他能够依靠在自己身上,“听听他们说了些什麽。”
只见那书生模样的不卑不亢,缓缓道来:“方才二位说道寒门子弟也不尽然全为寒门,汲人钱财,挥霍之风,种种陋习也常见人前,敢问可有具体名讳,古籍为证?”
“依你之说,寒门子弟便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无棚屋可安居,生活尚且拮据,又可有财力供养其读书习字,岂不荒唐?”另一人不屑道。
书生淡然一笑:“那便是无以为证了,古有敬文先生,年少家贫,常拥书以养母,家无一厘之田,还有数口之累,生活如此艰难,却也最终成为一代大家!如今,四海战乱平息,百废待兴,寒门之贫已鲜有衣不蔽体之状,况且心存有志,便难有险阻在前。”
一人冷哼道:“依你之见,那世家子弟便都不堪一用?世家也是由先人挣来的功业,陛下向来倚重世家,朝堂之上也不乏有德高望重的臣子。”
“上下不对,枉费在下一番口舌。”书生笑道。
“那你且说说,放权为题,何人可得权,何人便不可得权?”
书生思索片刻,缓缓道:“世家当如严御史,皓首穷经,刚正不阿,寒门当如江丞相,思虑入微,此二人便可得放权之恩,刑部酷吏谢尚书,放权当该慎重,可得却不可多,纨绔正如谢疏林,即便出生世家但也不可得权。”
恭叔霖撚须思忖,而言栀借力靠在江潜身上,淡淡笑道:“这书生人不在朝中,却也看得明朗,只是可怜了谢二。”
突然,一许氏子捉摸出了什麽意思,笑着走向前去:“你说江丞相?丞相却是思虑入微,但是否寒门有待商榷啊!”
那书生却也眯起了眼,问:“丞相科举入仕,从前家贫时燃糠照薪只为苦心钻研。”
“家贫不假,但你可知为何每当人人提起相府刚来的那位言公子,便要带上‘池照’二字?”
“这你是何意?”
言栀却也不解,他擡头望向江潜问:“为什麽?”
江潜从未仔细编纂自己的身世,下凡多年了也无人提起,他也便不在乎,实话实说,人人都道他江潜寒门出生,而他只觉得寒门身份方便入仕,也无甚牵扯,他给不了言栀答案。
只见那人咧嘴一笑:“那是因为池照曾有言氏,言氏是早在前朝便有的世家,只不过如今落寞了,鲜少有人知晓罢了,而丞相身为言氏族亲,也算不上是世家子吗?”
书生张口无言,怔愣在了原地,是了,曾听闻先皇后也是姓言的,自己竟想漏了这一茬。
“唉只是可惜,这样的落寞世家对丞相无甚帮助,反倒只为拖累,而这般的落寞世家竟想靠此重振荣光?谁知不是白费心思。”那许氏兄弟相顾而笑,殊不知久匿林中的言栀已然紧紧盯着二人。
“照他们这般说,我也算是个世家子。”江潜温柔地够了够言栀的衣带,想将他带回怀中,谁知自己却没能拉动他。
言栀早就不耐地扶开树枝,用眼神剜着他们。
那祖上配享太庙的却不识趣地跳了出来,同样调笑道:“力挽狂澜是绝对不可能了,谁都以为丞相大人乃是寒门出生,谁还会记得他身后会有这样的世家?如此看来,倒与那牝鸡司晨有异曲同工之妙,衰败再即啦!”
江潜这些年听过的风言风语不少,人言不足畏,他早已介怀,只是此时的言栀正如野马脱缰一般打开他拉着自己的手,从松林间窜了出去,那四人受惊一般皆注目与他。
“是您!”那书生见了言栀不禁眼放精光。
言栀站在四人之前,恶狠狠地瞪了那太庙一眼,随即对着书生道:“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前面的辩论又要开始了,再不去,判你一个不敢应战的名头,看你以后怎麽替寒门放权!”
“这又是哪位寒门子弟,竟这般不知礼数!”许氏兄弟瞧了言栀,不知他为何人,但瞧见了书生的欢喜模样,便断定他也为寒门子弟。
言栀凝视着说话之人,冷笑出声:“躬逢盛况,我是大开眼界了。”
而林中的江潜担心似的攥紧了拳头,正要迈出步子,却也被恭叔霖拉住了手腕。
恭叔霖摇了摇头。
“你你看什麽!”
言栀压着怒气,声音从咬紧的牙关处挤了出来:“我看你这体格,我一拳下去你能断几颗牙!”
那人气势稍减,却佯装镇定地沖他喊道:“我乃南厉许氏嫡长孙!你算老几?”
“是啊!这二位可都是南厉的世家嫡孙,你可别沖撞贵人!”那太庙出言道。就连书生也过意不去,拉了拉言栀的衣袖。
言栀怒极反笑:“贵人?你算哪门子贵人?早早地滚一边去免得遭人嫌!”
“胆敢出言不逊!”那太庙突然沖出人群直向言栀,俨然一副要与他拼死搏斗的模样,只不过尚未近身便被言栀一脚踹翻在地,痛得说不出话来。
“我哥江潜!”言栀愤愤道。
那书生怔愣半晌,方才在马车上只以为他是受邀而来的公子,却不想是相府的公子。
他在四下阒然之时又补了一句:“是你们出言不逊!公子!我们不与这帮无耻之徒计较!”
言栀与他面面相觑,良久,方才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段竹翕。”书生躬身行礼。
江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而面对江潜的到来,另外三人显得更加惊慌失措,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