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初盯着扬大人看了一会儿,然后笑了出来道:“也罢,只要能和冯言撇清关系,休妻便休妻吧,不过我倒要问冯言一句,我已经给老夫人喂过六颗九转还魂丹了,你是否还要扣下我的嫁妆?”
冯言听着她的话,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后缓缓道:“按照律法,被休弃出门的妻子,不得带走自己的嫁妆,但是看在你已经喂我娘亲六颗九转还魂丹的面子上,我也不扣下你所有的嫁妆,只扣下你六成,如何?”
“冯言,你不要欺人太甚!”沈正德终于听不下去了,他站出来,指着冯言的鼻子骂道:“你我二人将来好歹也要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竟然还要扣下我女儿六成嫁妆?你心里难道不知道那六颗九转还魂丹是什么价格吗?你怎么好意思还扣下她的嫁妆?明明是你违背誓言在先,与正妻还未圆房便与尚未过门的妾室有了身孕,现在为了一个妾室,还要休弃正妻!做人怎么能像你这样不要脸?你且等着,明日上朝我便要联合御史大夫参你一本!”
冯言听着沈正德的话,顿时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刚刚一时得意忘形,竟忘了今日他的老丈人也在场了,无奈之下他只得伸出四根手指来,朝着沈正德比了比道:“既然岳父大人出来发话了,那这样吧,我只扣下初初四成的嫁妆,不能再退让了。”
“你混账!”沈正德气得眉毛都舒了起来,他瞪着冯言道:“当初若是早知道你是这种宵小之徒,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初初嫁给你!还有你!太子殿下!”
沈正德转头看着坐在会客厅正中央的宁修远,气得声音都在颤抖道:“你明知道初初……你还给她做了个这么个媒!我们家初初简直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宁修远听着沈正德的话,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却也不好开口反驳。
这桩亲事,说到底,确实是他大意了,是他对不起初初。
“好了,爹爹。”沈初初知道沈正德从小到大是真的把自己当亲生女儿在养的,她赶忙拽住沈正德的胳膊,生怕他当场对着宁修远骂出来,“四成便四成吧,咱们就当花了点钱,认清了一个人。”
沈初初说完便转身看着冯言道:“冯大人,请写休书吧。”
会客厅中央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就是准备用来给冯言当场写休书的。
冯言深深的看了沈初初一眼,走到桌子跟前,提笔写字,一气呵成。
片刻之后,冯言便将一封休书写好了,他将休书递到沈初初面前,扬了扬下巴道:“你看看。”
沈初初接过休书,低头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真是要被气笑了,那上面写得很简单,就说她无子、善妒、不敬公婆、不从夫婿,故而被休妻。
别人的休书上,不论妻子做过什么错事,至少不会撕破脸,在结尾处还是会写上一句“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冯言倒是挺好,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冯言看着沈初初低头看休书却突然笑出来的样子,心中有些不悦,他转过身来,正视着沈初初,声音缓缓道:“沈初初,希望你能吸取教训,纳妾对于男人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情,这世界上除了我,别的男人也会纳妾,若是你以后还准备再嫁的话,我希望你能认清楚这个现实,不过话说回来,像你这样善妒……”
冯言说着说着,声音却突然顿住了,说实话,他其实从来没有认真地打量过沈初初到底长什么样子。
太子殿下给他说媒之前,他就从来没有见过沈初初,说媒成功之后,纳彩、问吉这些事情都有专人去做,再加上成亲之前二人不能见面,所以直到成亲的那一天,他才算是第一次见到沈初初。
然而成亲那天,他们刚刚拜过堂,他就匆匆跟随太子殿下奔赴西南,他连盖头都没来得及掀开,自然也没看清楚沈初初长什么样了。
前些日子他回来之后,和沈初初第一次见面,二人就闹得不愉快,之后的每一次见面,二人几乎都是针锋相对,沈初初不用正眼看他,他也只用眼角去瞥沈初初,对她自然是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可她现在,淡扫蛾眉,轻拢发髻,低头看休书的样子,竟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冯言这才发现,沈初初的肌肤竟然白皙剔透,吹弹可破,她眉如远黛、眼若秋波,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细看之下,她竟生得婀娜多姿,灿若朝阳。
就在冯言看愣住的时候,沈初初抬起头来,一双清澈宛如清泉般的眼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声音清脆道:“就这样吧,接下来是不是只要扬大人盖上府衙的印章便可以了?”
“是是是……哦,对了,还要清点一下你的嫁妆,看看哪些东西要留在冯府里……”扬大人伸手接过沈初初手中的休书,低头看了一眼,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所以接下来咱们……”
就在扬大人刚刚说话说了一半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呼:“圣旨到——”
院中众人一下子愣住了。
倒是宁修远和沈初初互相对看了一眼——来了,终于来了。
宁修远率先反应过来,他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会客厅中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便直接跪了下来。
其他人看到太子殿下都跪下来了,于是连忙也跟着一个个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