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稻草中,安安稳稳地躺着一个小泥人儿。
他一把捏住,恨不得捏碎它。可是看到她沉静安睡的面容,终究还是将她的小泥人儿放回到木盒里。
也不是在吃薛尘的醋,但就是心理很别扭。
薛尘是他的前世,前世他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
她唯一给他的印象,也就只是行刑前看她的那一眼而已。
至于之前对她的解救,他不只救了她一个,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
那时候,她在他这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其实,哪怕是他回归神位后,也是曾暗暗嘲笑过她的痴愚的。
一介凡人,不好好过自己的生活,竟然妄想用一己之力,帮一个众所周知的罪人封神。
衡羿承认,他曾经骄傲到一度看不起她。
那种骄傲源于对前世今生的认知,以及对世事的出离。
而她,在泥潭中挣扎,明明自身都难保,却想着度一个死人。
那个死人从未给过她回应,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坚持了三十年。
就连她所以为的托梦,也不过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
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支撑。
所有的支撑,所有的妄想,都是她自己给自己的。
在很久之前,他甚至没想过下来寻她。
就连,她暗暗期待,他能用夫君的身份来接她,他也觉得可笑至极。
她一个跟自己没什么牵扯的凡人,凭什么要他一个神,来配合她演这场荒诞的戏码?
就因为她喜欢他吗?
很多很多年以后,衡羿心中才有了答案。
是。
就因为她喜欢他。
甚至,就连金身罗汉所问他的那个问题——
她痴愚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下来了呢?
也可以用这个理由来回答。
就因为,她喜欢他。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被小信徒感动到了,所以才会下来陪她。
以给她送终的名义,陪她走完人生的最后几十天。
衡羿将那个木盒子,放到带来的包袱里。
将包袱扎紧,挂在了脖子上。
然后,将他的小信徒背了起来,准备带她去好一点的地方睡。
小信徒辛苦半生,不能在最后的日子里,也睡在泥土中。
他背着她,在月光下走着。
寺庙的大火烧了一夜才停,里面的僧人无一生还。
所有的一切都毁掉了,只有那块功德碑,还立在那里。
有时候,他觉得她真是很天真。
天真到认为宗教场所,是按照宗教里的经文所运转的。
不知道她对他这样痴愚,是否因为被家人的迷信所影响到。
衡羿带花祝年去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