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畅通无阻,仿佛有如天神相助。
河北一带的城池,接连失守,这些叛军,对着自己昔日的同胞同族,杀红了眼,百姓流离失所,四处逃窜,赶着往京城报信的士兵还未出城,就已经身首异处。
叛军中的陆氏兵马,受陆淮影响,早就对朝廷乃至整个国家恨之入骨,他们急切地期盼着一个崭新的朝代到来,他们犹如杀人的机器,看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就像在看着自己今后的无上荣光。
赵寅知道陆氏反叛的时候,已经是陆淮起兵的五日后了,他龙颜大怒,却是无计可施。
他千防万防,结果对着他刀刃相向的,不是那些残暴的胡人,而是自己人,是汉人,何其唏嘘。
满目疮痍的大齐,外有胡人,内有叛军,可谓是内忧外患,山河飘摇欲坠,恍若气数已尽。
萧裕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远在蓟州,离北伐功成,只有一步之遥,他是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折返回去抵御叛军的。
他带着前世记忆,知道陆氏会叛乱,但这辈子好多事好像都因为他的急切一并提前了,陆氏的叛乱比上辈子早了整整两年。
这其中,最让他意料不到的事是,这次的叛乱和上辈子有些不同,他的弟弟萧子恒,竟然也参与了进来。
往蜀地
萧裕只觉得一股苦涩涌上心头。
许久没有交集,再一次听见子恒的消息,竟然是因为他带兵叛乱的时候。
京城那边有谢游之呢,他应该会护好赵玉梳吧。
再等等,只要再等一会,等他完全将那些胡人赶跑,只差一点点,北伐便可功成。
这一辈子的北伐之路足足比上一世提前了五年左右,这还得多亏他驾轻就熟,否则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在风雨飘零之际,即将完成自己这辈子的北伐大业,重新拾起属于自己的荣耀和地位。
希望他日后杀回京城的时候,还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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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萧续夫妇没有对外透露萧子恒的动向,城中的百姓知道陆军叛乱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很多人已经来不及跑了,但是再来不及,也是要准备跑的,不拼一拼怎么知道能不能跑得了。
此时的京城去了往日的繁荣,乱成一锅粥,鸡飞狗跳,昏天暗地。
道路两旁的店铺空空如也,无人经营,经济受了战争影响,已经如同一条条的死鱼。
赵玉梳知道叛军即将攻城,她并没有太意外,每个人都是天地间的一只蜉蝣,她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而已,改变不了事态发展的大方向。
她去了萧家,准备帮着萧家收拾东西准备离京,萧裕的父母已经年老,萧裕远在蓟州,萧子恒六亲不认,她这个做儿媳的,之前不经常在他们面前尽孝,此乘危难时刻,她总要帮一帮。
可当她见到了林氏,她总感觉林氏怪怪的,她好像,并不想逃跑。
赵玉梳以为她是因为萧子恒而难过,劝慰道:“婆母,三弟的事,我们谁都无法预料,您也不要太伤怀了,叛军就要杀进来了,你们还是尽快收拾东西跑掉吧,现在准备,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林氏怔怔地坐着,双目无神。
赵玉梳觉得林氏身上的平静很奇怪,大难当前,如果一个人还能如此平淡,说明她也许并不想求生,她是想跟这个土地共存亡。
林氏没接她的茬,而是说:“朝华,你终于叫我婆母了。”
赵玉梳有些不知所措,她实在摸不着头脑,林氏这个时候不想着收拾东西准备马车逃跑,拉着她说这些做什么,现在可不是煽情的时候。
林氏不管赵玉梳如何愣神,接着说道:“一开始,我知道陛下为你和二郎指婚的时候,我以为天都塌了,一万个不接受,当时我们做了许多努力,甚至还要二郎当着陛下的面拒婚,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却还是阻止不了这桩婚事,也许,是你们前世有缘吧。”
“婆母……”
“朝华,你听我说完,如今国难当前,有些话,我再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赵玉梳无法,递给了她条帕子,用来擦眼泪。
“后来,你们成婚,你竟然当晚就将他赶出了公主府,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火冒三丈,觉着你在打我们萧家的脸,做母亲的,看到有人这样欺负自己的孩子,我怎么安心啊,当时我对你更是不喜欢。”
赵玉梳倒没有生林氏的气,她当时一心想与萧裕合离,她是故意那样做的,她当时希望萧家的人受不住,催促着萧裕合离来着,林氏生气自然在情理之中。
“我心里憋着气,所以就鬼使神差地去了公主府,我预设你一定是一个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公主,结果见了你,发现你也没有那么不堪,我对你的不满这才少了一些。”
赵玉梳回想起那段时光,只觉得往事不堪回首,当时她一整个拧巴,又希望萧裕合离而装成刻薄的样子,又打心底里想尊敬萧裕的母亲,到最后她都快精分了。
“当时你脱口便称我为萧夫人,我不是没注意到,我觉得你肯定是心气高,看不上我们萧家,连一句婆母都不愿意叫我。”
赵玉梳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林氏也真是的,非要拉着她说这些她的黑历史,快别说了,也不是那么的光彩。
她同时也恍然大悟,原来同一件事情在林氏眼里完全不一样。
其实,她当时是知道林氏不喜欢她,怕冒犯了林氏,才称萧夫人的,结果呢,她与林氏是各自觉得对方“看不上”,两边都误会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