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水滴落下时,陆凝总会感觉像是脚步正在靠近。
她坐在自己的房间当中,脑子几乎被玉板内的内容所占满,对外界的感知,唯有耳边传来的水滴声。
这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浸泡”的错觉。
她已经处于这个环境中有一段时间了,在玉板之中所储存的所有“点”的信息,让陆凝终于感觉到一座城市一天之内能够积累多少无用的东西,她这样有明确目标地筛查,也未能将那庞杂的信息整理归拢到位。
当过创世神也怼过创世神的经历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作用,陆凝知道这也不是自己的问题,她退出了杂乱信息组成的网,将一部分精力放回到感知外界的状态。
“这样倒是并不会被断龙阻止……奇怪的判定标准。只是还是太累了。”陆凝微微偏过头,看向窗外。月亮并没有偏移多少距离,说明她其实处理那些信息的时间不算长。
比第一次强,第一次她出来的时候,花了大约一刻的时间让自己不再认为自己是一棵树。
“到处都留下了痕迹,而不是完全找不到踪迹。人……人都去了哪里?人被什么吞噬了?如果有那么多人失踪的话,为何没有任何反应,这些失踪的人都是无亲无故的吗?”
陆凝运转内功,慢慢恢复着自己消耗的精力。
“点”的信息贮存最长只有三天,因此陆凝能够翻阅的实际上就是三天的信息,正是荥阴城开放后的日子。
在这段时间当中,入城之后很快就消失在城里的人,光是陆凝统计出来的就有十几个,真实数量肯定比这更多。她本来就没想入大内为官,所以也没想着真的完成姜瑶的任务。
她只是看不透这里面到底隐藏着几重人为因素,荥阴城的水未免太过浑浊了一些。就算她想要掀桌,也没有那个本领。
这时,又是一声水滴落的声音。
冬天的晚上,室外温度下,真的会有水落下吗?就算是屋檐上的雪融化,也应该是在白天,而今日陆凝离开和回来的时候,并未看到有冰凌挂着。
虽然察觉到了这个异常,陆凝却没有真的到窗户旁边去看。
“我的周围现在有多少异常的情况?我是什么时候被人盯上了?”
与此同时,常青楼大轴戏罢,正是散场之时。
申云竹回到后台,拉开自己的房门,就看到温容坐在里面。
“您来了。”他并不意外,躬身行了个礼,“我还以为您……”
“我没有找到乞丐和货郎。”温容说。
“我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们了,大概是死在此前城内的乱局中了吧。”申云竹倒是没有什么悲喜,“恩人,您的话我自然是听的,可那两人,我偶尔问上一句也就罢了,也没道理管他们的死活。”
“他们如何死的,这很重要。”温容说,“你既然蛰伏,应当也察觉到了城内的情况。如今荥阴城虽然有皇帝到来,也依然没有摆脱那些疑云。”
“如果是您的吩咐……”
“不,不是我的吩咐。申云竹,你没感觉到古怪吗?”温容皱着眉,看着这位青衣,“我记得你明明是常青楼的第一青衣,怎么现在加入了另一个戏班?”
“这唱戏的规矩,恩人恐怕不知。”申云竹笑了笑,“历来都是强强联合,良禽择木而栖的。新来的戏班老板是个有本事的人,嗓子堪称一绝。若是配上我,再加上常青楼原有的几个当家的,必然是能成荥阴城最顶尖的戏班。”
温容皱了皱眉。
“恩人,我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一辈子也就是想唱好戏,所以我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您可能会看不起我,可……”
“不,不是这个。”温容指了指墙上,“那又是什么东西?”
“啊……明天,常青楼是要为皇上唱戏的。”申云竹起身,将墙上的面具摘下,“也是为水陆法会,开个好头。因此大家都配上了一副面具……”
他将那白色的羊头面具戴在了头上。
“放在以前,这般祭祀要用到三牲,而如今,猪、牛、羊已各领其位,恩人,此乃我之洪福,他日我也是为皇上唱过戏的名角了!哈哈哈哈!”
恶臭蔓延,宁恪骤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荥阴城内几乎没有多少常人愿意到的东南角。
以前这里是流民、乞丐、小偷和骗子们聚集的地方,更早一些本来是个平民居住区域,在现任荥阴太守来了之后,就变得越来越差,落到了如今的模样。
不过据宁恪所知,为了迎接圣驾,这里也应该被整理过,难道所谓的整理只是把人清空,根本没有收拾这片地方?
她刚要走动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阵婴儿哭声。
宁恪迈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虽然说有她有九成九的把握,这哭声是那个被命名为“凿齿”的妖魔发出来的,可她终究是不能放过妖魔真的绑了个婴儿在这里的可能。
“镇妖官,你可小心点,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怒目低声说。
“追查……失踪的人都去了哪里。”
“你们成为凿齿的那家伙,说不定真有些上古凶兽的血脉,现在就算不是妖王,恐怕也有妖将的级别。妖魔们千方百计将它弄到这里来,肯定是有目的的。”
“那些人被喂食了?”
“我不确定。”怒目嘿嘿一笑,“但我建议你小心点好。”
“我很清楚。”宁恪往婴儿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同时也将罗盘拿了出来。
越是往里面走,她就越能感觉到恶臭扑鼻。那不是一种类型的臭味,而是混合了排泄物、尸体、垃圾等各种气味的腐臭,宁恪甚至感觉有些熏眼睛。
在一排房屋后方,她隐约看到了一个趴伏在地上的巨大身影。
当她看到凿齿的同时,一种直觉就告诉她凿齿也已经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