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红绳扔到江里,故作镇定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江水将红绳吞没。
白丽跑进江水里,哪怕冻得浑身发抖,她也不断疯了似的去打捞红绳。
我向前一步想拉住她,却感觉到鼻腔的温热。
我背过身,擦拭鼻子里缓缓流淌的鼻血。
想起医生说的话,我心下一片死寂。
“你怎么不早来医院,一定是环境导致的诱因,你已经确诊了白血病。
还有呼吸道感染等并发症,现在根本就无法治疗,只能是用药硬撑着了。”
我听到这个结果,只是望着窗外阴霾的天气,眼前浮现白丽的音容笑貌。
忍不住露出惨淡的笑容,就像是迷路的旅人,充满着无助和绝望。
我艰难背过身孤独地行走在无人陪伴的路上,如今我整个世界就像是被蛀空的牙齿。
麻木空荡,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当风吹过,还是忍不住泛起隐隐的酸胀疼痛。
这一刻,我很清楚我和白丽没有未来。
从前我不会耽误她的人生,我也舍不得她吃苦。
如今身为将死之人,我更不会让她余生都活在愧疚和思念中。
我继续回归工作,日复一日重复枯燥的生活。
白天上班晚上兼职还债,而白丽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回归于人海,从我的世界销声匿迹,成为一个过客。
人生不是戏剧,没有太多生离死别和久别重逢的戏码。
哪怕只是一个小城市,只要不是刻意相遇,终生都不会再遇见。
我和白丽成为了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搬着沉甸甸的啤酒,突然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无力。
身体仿佛像缩水的海绵,倦怠至极,毫无生机。
砰的一声,箱子掉落在地,啤酒瓶也都应声而碎。
我再也无法强撑重重坠落在地,皮肤被碎片嵌入,可我已经感觉不到疼。
只是在弥留之际,手指停留在半空,模糊间,好像看到了白丽的身影。
她抱着书站在梧桐树下朝我露出笑容,杏叶纷纷掉落,阳光弥漫在眼前。
像是金色的尘埃揉进我的双眼,让我看不清这个世界,昏昏沉沉的。
贺州死的那天,是一个寻常的阴雨天,行人匆匆。
没人注意到一个躺在啤酒瓶里的男人,还以为只是一个醉鬼。
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后来白丽已经离婚,她始终留着那辆黑色奔驰。
也许是上天眷怜,白丽真的找到了那条红绳。
她没再去打扰贺州的生活,而是完成他们曾经的约定。
贺州曾说过,人人都是一只漂泊的候鸟,而爱是栖息的岛屿。
白丽想弥补曾经她和贺州的遗憾,用余生去等待贺州重新停留在她的身边。
白丽跑遍了全国每个城市,将自己的合照发在微博上。
而她的每张合照旁边都留出一个空位。
就像是,在等一个不归人。
七年里,没人知道白丽曾满世界寻找贺州的踪迹,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熬过贺州毫无音讯的那几年。
七年里,没人知道贺州曾无数次小心翼翼制造重逢,却又在下一刻转身离开,只因为看到她的身边始终有更好的选择。
而白丽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她离开蓉城的那天,那个阴雨绵绵的傍晚。
贺州永远死在了最爱她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