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个孩子已经完全靠到他?身?上,小小的身?子从?他?大腿上方斜凑过来,刚好又和宣宁对上。
孩子们笑着,太过兴奋,宣宁生怕对上来的那个摔倒,扭过身?子,换了支撑的手,要去扶住他?,可?身?后恰好有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跑近,一下扑在孩子堆里。
一股冲力从?背后传来,冲击得她撑着桌沿的手没能稳住,一下滑落,直接压在周子遇的左大腿上。
她撑着自己,不敢一下子坐直,怕让后面扑上来的孩子都摔倒,只好抬头?在他?耳边说了声“抱歉”。
轻柔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呼吸,就这么软软地从?耳畔拂过,像是电遇水似的,激得他?背后有点?僵。
是故意的吗?
他?眯了眯眼?,很快看到孩子们的情况,按下疑心,伸手自她胳膊下面穿过,揽住她的腰,替她稳住身?形。
卫衣宽松,看不出底下的腰身?,待手掌一扶上去,方能感受到几分,仅是比他?一只手刚好宽出一点?点?的腰。
大概是屋里暖气太足,他?觉得掌心有点?烫,恨不得立刻撤走。
“大家小心,别再扑过来啦,会摔倒。”
宣宁微微扭过身?,冲孩子们喊,说话时嗓音的震动也跟着传递到腰间的手掌间,震得他?掌心发麻。
好在,混乱之中,蒋院长回到屋里,面对高兴得几乎失了分寸的孩子们,吓了一跳,接着便?是气血上涌,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都给我?站好!”
像被叫醒了似的,孩子们齐刷刷转头?看过去,然后一个一个艰难地站直身?子,不再往中间拥挤。
得了空,宣宁也从?周子遇的怀中撤开。
朝上的掌心空了,慢慢收紧。
“实在很抱歉,周先生,孩子们今天太过兴奋,有些顽皮,打扰到您了。”蒋院长瞪了孩子们一眼?,急匆匆走过来,生怕周子遇因小孩子的玩闹而不快。
刚才第一个冲过来的孩子看见院长妈妈这么紧张,一时觉得自己犯了错,连忙小心翼翼过来,低着头?对周子遇道歉:“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听到“叔叔”两个字,周子遇的眼?神有些莫名的变化。
看在那孩子眼?里,却变成了真的生气。他?越发自责,小嘴瘪着,几乎要哭出来:“叔叔真的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听话的!”
周子遇皱眉,不知这孩子为?何忽然就要哭。
宣宁看他?一眼?,眼?神中带着谴责,同时拉过那孩子抱在怀里,给他?擦擦眼?泪,柔声安慰:“小胡子乖,叔叔没怪你。”
说着,抬头?看向身?边的周子遇,严肃问:“对不对,周先生?”
周子遇牙根有点?酸,垂眼?看这个叫“小胡子”的孩子,发现他?嘴角边有块颜色稍深的皮肤,乍看的确有点?像胡子,此刻,小胡子正?眨着通红的眼?睛,紧张地看着他?。
他?缓和神色,淡淡点?头?:“是的。”
小胡子眼?睛一亮,还没等重?新笑起来,就听他?又加了一个“不过”。
宣宁扬眉。
“小胡子,”周子遇煞有介事地叫了他?的名字,“我?不太希望你叫我?‘叔叔’。”
小胡子呆住了,就连宣宁和蒋院长都有些惊讶。
照年纪看,在这些五六岁的孩子们面前,他?当?叔叔并不为?过,再加上他?气质成熟疏冷,孩子们下意识生出敬畏之心,自然要叫叔叔。
不想被叫叔叔,那——
小胡子眨眨眼?,眼?角泪滴盈盈欲坠,小嘴试探着喊:“哥哥?”
周子遇低低“嗯”一声。
宣宁瞪大眼?睛,所以,他?方才是嫌自己被孩子们叫老了?
他?这样的成熟男人,原来也会有在乎这些小细节的别扭时候。她一时不知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只觉有句话说得极对: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蒋院长反应过来,笑了。“对对,周先生是宁宁的朋友,的确是平辈。”想了想,又说,“孩子们小,还不懂这些,您别往心里去。”
周子遇摇头?,他?当?然不是真的计较,只是方才不知安慰那孩子,一时脱口,竟就说了这些。
很快,蒋院长将铁盘里的饺子下了,准备好的大锅菜也端了进来。
二十多个孩子加上三个大人,围坐在长桌边,吃起年夜饭。
最简单的食物,因为?热气腾腾和欢声笑语,显得格外?鲜活明亮。
宣宁吃得比平日都多,像是要补足这一年来缺少?的烟火气似的。
蒋院长在旁张罗着吃饭,同时絮絮叨叨地与周子遇说话。一会儿是感谢母亲季苓的慷慨,一会儿又同他?说宣宁的善良。
“她不光来这儿做义工,每年还会给我?们院里捐款,金额比不上您和季女士这样的慈善家,但都是孩子从?自己的生活费里省下来的,很不容易。”
周子遇隔着蒸腾的雾气,看她低头?吃饺子的样子,只觉有些陌生。
一顿晚餐就在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热闹声中过去,蒋院长起身?,和宣宁一起带着孩子们收拾碗筷。
周子遇本也犹豫着是否也有一同加入,恰好接到母亲季苓的电话。
他?站到窗边,按下接听键,那头?立刻传来欢快的声音。
“儿子,见到蒋院长了吗?孩子们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嗯,见到了,孩子们刚吃完晚餐。”
他?声音平静,至于可?爱不可?爱,他?习惯性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