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肯短短几句话,已无限推断近真相。陈竟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不管这条人鱼围绕“进化号”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他会去“捉龙号”,也许这条人鱼正是罪魁祸首!
陈竟完全已是冷汗涔涔,克拉肯却毫无察觉,不知觉地靠近他,望向他,仿佛人鱼问题已成为难以证明的哥德巴赫猜想,一副疑难神色,“陈竟,不要走神,和我说说……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影像
陈竟寒噤道:“我……我不知道。”但陈竟这张脸上是一派太平,“你的意思是说这条人鱼一直在‘进化号’附近打转?那这是应该研究一下为什么。”
霎那之间,克拉肯的眼神中似有某种似笑非笑的意味,不过定睛细看之下,仍是凝眉思索的神色,“你说得对。”
陈竟道:“那……能把你说的人鱼影像给我看一下吗?在我签过的保密合同里,我有这个资格吗?”
克拉肯用一种长辈的安抚口吻笑道:“陈竟,作为我的助理,你有参与本项目任何一项工作的资格。”
在某些方面,陈竟并非是迟钝的,恰相反,他的敏感性非常高,因而早在今日晨会之前,便确定他在“进化号”上,是毫无话语权的。刘杰是华善明的学生,而且已拿到德国永居,按照刘杰所说的规划,明年便会入籍,所以也许会比他好一点……但也并非是好太多。
但幸好出于某种尚未可知的原因,克拉肯对他有过分的宽容和庇护。作为一个有血性、有志气的年轻人,陈竟并不喜欢这种庇护,但出于实用的考虑,这种庇护又也许是必要的……一个叫他畏惧的人,却竟在庇护他。
可说实话,陈竟仍有种不真实感。或干脆说,难以相信……难不成在“进化号”的船底,当真“尾随”着一条人鱼,引发他的幻觉,叫他在噩梦中前去“捉龙号”?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而他比起“进化号”上几十号其他的参与人员,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首次拍摄到人鱼是在前天夜里的凌晨两点五十四分,”克拉肯说,“第一次算是意外所得。当时因为海上雷暴,暂时失去了设备定位,没想到恰好在这段时间内,拍摄到人鱼捕食广鳍八腕鱿的影像。”
“……广鳍八腕鱿?”
克拉肯好心地微笑道:“一种生活在深海的巨型鱿鱼。可以长到小几百磅重,小几米长……不过研究资料不是太多。这种鱿鱼在捕猎的时候有两条腕足会发光,这次能拍到人鱼的高清影像,可以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这条广鳍八腕鱿捕食设备诱饵的时候,也同时被人鱼捕食了。”
陈竟禁不住心道:“妈的,克拉肯的中国话怎么说得这么好?”但心里话按下不表,他愕然道:“人鱼还真吃鱿鱼?”
克拉肯笑了下,“你认为它们不应该吃吗?”
这话说得怪怪的,鱿鱼又没建立过海洋鱿鱼公国,立法规定说该不该吃。陈竟只是想到做的噩梦,在噩梦里,人鱼是吃人的。不过这说来就有点惊悚了。在克拉肯的示意下,陈竟打开了第一段影像。
陡然,“嗒”、“嗒”、“嗒”的声音响起,同陈竟在“捉龙号”桅杆上听见的响动竟如出一辙!陈竟悚然,险些脱了椅子站起来,“这是什么动静?哒哒哒?克拉肯……你听得见吗?”
陈竟猛然抬头,幸见克拉肯满是关切神色,替他暂停了影像播放,“我当然听得见。”他关怀地、微笑着望着陈竟,“这是抹香鲸在捕食时会发出的信号声,可以传播得很远。‘爱丽儿’族群离设备不算太远,只不过在这段影像里没有拍到。”
片刻之间,陈竟额头已冒出冷汗。克拉肯抽了张湿巾,给陈竟擦了一擦,半晌,陈竟才反应过来,往后一躲。克拉肯却似好心,把湿巾递与他,“好吧,你自己擦。我去把实验室温度调低一些。很热吗?”
“不……不热,不热。”
克拉肯去调低了空调温度,叫陈竟冒出的汗冷透下来,更加黏腻,甚至联想起他爷相好如同才从海里出来,滑溜溜、冷腻腻的雄健肌理。陈竟强捺下胡思乱想,把湿巾甩冷了,擦了个囫囵脸。
克拉肯说:“不过我们刚才听到的信号声,也不一定是抹香鲸发出来的……根据昨天我们对收集的声学资料分析,我们有理由认为人鱼也有籍由声波沟通的习性。”
“所以你是说——”
克拉肯撑着陈竟的椅背,俯身下来,高大的身形有如阴云,罩在陈竟头顶,其中包含有某种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意味,叫一股激流冲进陈竟脊骨,通身发麻,下意识便要后退。可陈竟一抬头,却只见一张柔和的、学者的、古典美人似的面颊。克拉肯说:“刚才的信号声,也就是你说的‘哒哒哒’……也不排除是人鱼发声的可能性。”
陈竟战栗道:“你刚才不是说……说这是抹香鲸发出的声音吗?”
“不排除可能性。”克拉肯说,“根据我们昨天的研究,目前猜测认为也许……人鱼有模拟其他生物发声的能力,就像鹦鹉学舌。人鱼的声频范围比我们人类更广,模拟出抹香鲸的沟通信号,对人鱼来说,也许不困难。”
陈竟禁不住道:“那……人鱼有没有可能模拟人类发声,模拟人类的语言?”
但问出这个问题,陈竟便清醒了一些。他这样的门外汉问这样的话,就是刘杰,也许也要认为他是海妖塞壬这样的西方神话故事看太多了,没有科学的务本精神。